东边火灭,西边火起,东境这场由流寇放的火,是在田定离开东境的第四日才算被控制住。
离海港十余里地的空旷之所,是延绵数十丈还依然冒着腾腾热气的火星子。
负责生火和灭火的将士正拿着锄头和铲子,借着夜色铲起已经被烘烤到干裂的泥土,将这些个炭火掩埋。
停在海港处那五十艘战船做产之废旧木材,尽数耗在了这一场突围战中。
夜色正深沉,远方海风将那被乌云遮蔽的明月吹出。
前方锣鼓嘹亮,虎威军的副将正现场点兵,从八万将士中挑选出三万远征东倭的士兵。
韩淑和韩洲并肩沿着狭长的海岸线缓行,目光悠远所在,是夜色都无法遮挡的山海壮阔。
伸手拂过带着细刺的灌木,抬头看向被月色宠爱的海浪,耳边响着的从海岸传回的呼喊。
到这东境这般久,这是韩洲和韩淑头一次享受这海风的辽阔与静谧。
“阿洲,这山河可真美。”
韩洲停下步子,张开双手将这动静的海风拥入怀抱,东境的四季在韩洲眼前一一浮现。
“落日辽阔,日出昂扬,就连那在余晖之下腾飞的海鸥,都比神都的鸟雀神气不少。”
仰头看向被繁星点缀的夜空,韩洲又问:“你说阿娘有没有好好看过这般美景?”
日子过得太久了,久到韩洲的记性再好,也无法记住那路都走不稳之时,就与他永别的阿娘。
连带着被阿娘抱着的感觉,韩洲都快忘记了。
可能有些像这东境的海风,温暖,温柔,能包容一切,却又能以柔克刚,击败所有伤害。
韩淑拍了拍韩洲的脑袋:“阿洲,我们会看到的。”
“嗯。”韩洲的头点的很重:“阿姐,等你看到了,你便记得说给阿娘听,画给阿娘看。”
“见一处说一处,看一处画一处。”
韩洲可能要先去陪他阿娘了,他希望自己能沾沾他阿娘的光,在另一方世界透过韩淑的笔触,圆了这一世未能全的心愿。
一手爬向韩洲的脑袋,直将韩洲拍到有些发懵:“什么你你你,是我们一道,傻阿洲。”
韩洲含着眼泪笑,纯粹干净到一如那洛安城内,骑马执枪回家的世子爷。
转身将马背上的木盒拿了出来:“这里是二十万两以备不时之需的银票,杨槐说海外不兴银票,所以战船上我在你卧房里放了很多黄金。”
“若是没花完,等会得胜归朝,那便是我给阿姐备下的嫁妆。”
“船上一应吃食和物是我和杨槐一道备下的,三十艘战船有五艘专门用于运送物资,为防突发情况,每一艘战船的暗舱之内,我都备了能保命的吃食。”
……
韩淑就这样盯着韩洲事无巨细的将一应交待做下,听着听着,韩淑就落泪了。
曾经跟在她身后跑着的阿弟,如今已经长到比她还高,如今也已经学会将她护在身后。
踮脚很轻柔的拍着韩洲的头:“等阿姐打了胜仗归来,必然替你备下一份厚厚的聘礼,让你将心上人娶回家。”
这么精细的筹备,必然不是在那场火灾之后,紧急筹备的。
韩淑抬头和韩洲对视,用极其温柔的嗓音问:“你回神都之后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