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平将两沓用木盒妥帖装着的证供放到桌上:
“主子,奴才将这段日子所有收到的证供分了类,右侧这一沓是知晓些许那一晚发生之事的,左侧那一沓大多没什么根据,但也不全是那等为了混银子的人。”
谢南星先将手落在了左侧木盒,不紧不慢的一张张翻阅下来,一侧唇角反倒勾起了弧度。
这一个个打着替吴辞修讨要公道由头的人,说的却全是夸大其词歪曲事由的话。
心里头那等子非要沈烬墨死无葬身之处的欲望,一丝都不带遮掩的。
也对,如今这天下百姓何人不想要沈烬墨死呢?
“他们倒还挺…勇敢?”
为了让沈烬墨死,连自己的命都愿意搭进去,可不就是勇敢吗?
墨平抿唇,将心中的委屈和不甘竭力压制:“有这些浑水摸鱼的人在,大人要翻案必然难上加难,主子可需奴才去好好敲打他么一番?”
“由他们去闹,你只管查清谁在操控,留住他们闹的证据。”
谢南星从来没有想过依靠这些人的嘴替沈烬墨翻案。
光是吴辞修死的那一夜太傅府只进过沈烬墨一人,沈烬墨就逃不脱这杀吴辞修的罪。
谢南星花这些个银子让舆论起了波澜,将神都的水搅到浑浊,要的也只有两个结果:
其一为知晓这神都内,到底有那些人非要趁火打劫,要让沈烬墨身首异处
其二则是要将那些知晓些许真相,但因着畏惧未知风险举棋不定的人,全部找出来。
只有知己知彼,从每一个角度了解那一夜发生的一切,谢南星才能确保后头走的每一步,无懈可击。
良久沉顿,墨平拱手应:“是,奴才遵命。”
将右侧木盒的证据从头到尾过了一遍,谢南星已经做到心中有数。
身侧陪着沈烬墨长大,又在沈烬墨回到神都之后毅然决然跟着沈烬墨的人,身上一日重过一日的沉闷谢南星如何不知?
不仅是墨平,谢南星手里的所有人都宛若被无数战船包围的一叶扁舟,面对强劲的对手,面对海面未知的风波,他们如何能做到不慌?
没有点破,面对沈烬墨的不说,是习惯的信任使然。
面对谢南星的不说,那便是还能再扛一扛。
“阿平,缺银子直接让阿槐去想办法,我要让这些知晓细枝末节的人即刻离开神都。”
墨平看不懂这一盘大棋里所有的弯弯绕绕,可墨平却明白这般事情做下去,他的主子将被永远钉在众生咒骂的石碑之上。
“主子,若是让他们即刻离开神都,那日后就算证明大人是被冤枉的,这天下百姓都只会觉得是我们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将所有证据销毁。”
墨平不相信沈烬墨会杀了吴辞修。
若真是沈烬墨杀的,那必然也有其缘故。
他打小伺候的主子,他自己清楚。
谢南星轻笑,提着茶壶给墨平倒了一盏热茶:“他们不离开,这天下百姓也不会信沈烬墨。”
“不仅今日不会信,就算等到沈烬墨百年之后,也没有人会信沈烬墨之清白。”
从为爹娘所弃,到为百官所弃,再到如今的为天下百姓所弃,沈烬墨这佞臣做的,天下百姓人尽皆知。
人心的成见不会因为谢南星不送这几个人出神都,而让这些人忽然觉得沈烬墨是忠臣良将。
但吴辞修的风骨与清名,不该被一个手握权力肆意妄为的君王,和一个注定背负千载骂名的佞臣,生生摧毁。
滚烫的茶水将心头的锁冲破,墨平抬头看着谢南星,同这个比他小了十岁的主子,寻求着安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