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之味透过金殿的书房传到了寝殿,钟元元沉静的站在夏弘身侧,替夏弘磨着批奏折的墨。
从始至终,未曾替沈烬墨说过一句话。
夏弘将御笔落下,瞧着钟元元道:“忘衡那小子如今行事属实嚣张,但也未曾犯下大错,元元若是心疼朕可安排人去说一声。”
钟元元往笔砚中添了点水:“后宫不得干政,有错自当罚。”
而钟远远也并没打算否认自己对沈烬墨的疼爱,一边磨墨一边道:“你安排人去和南星说一声,让他先在宫门口接人,我屋里的金疮药给送一些过去。”
从椅子上起身,夏弘牵着钟元元的手走出金殿,将那些个血腥与抽鞭子的响声彻底甩在脑后。
二人宛若一对寻常恩爱的夫妇,一道踏着晚间的夕阳,不急不慢的散着步子。
瞧着天边的绚烂即将彻底消散,夏弘转头看向林公公:“将舒太医带过去候着,也莫要让忘衡来谢恩了,直接让他回府去。”
沈烬墨被抬出金殿之时,红色喜袍的每一处已经湿透,不过在外头走了一遭,那垂下的喜袍便已经被冻到硬挺了几分。
舒太医拧着眉头接连给沈烬墨喂了三粒补血之药丸,又嘱咐小太监在偏殿多添了几个炭火盆子。
手里握着剪刀将沈烬墨的衣裳剪开,以极快的速度给沈烬墨将遍布浑身的伤口包扎,有些口在太大的,舒太医便握不得不用针线将其缝合。
在整个包扎缝合的过程之中,沈烬墨始终睁开着眼睛,平静到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林公公光是瞧着这般模样便觉得四肢生疼,这放在任何人身上,早就被疼晕过去了。
经此一遭,沈烬墨日后所获之圣宠,比之过往必然更甚。
林公公躬身凑近沈烬墨身侧,轻声叮嘱:“沈大人,您可以歇息一下,皇上会安排软榻抬您回府,也会将一应事宜同谢公子交待清楚。”
沈烬墨用极弱的嗓音道:“帮我备件黑色袍子。”
原本意图同钟元元一道来瞧一眼沈烬墨的夏弘,听到这话的一瞬,眉头微不可闻的一皱。
停住入殿的脚步,转头牵着钟元元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忘衡倒是个痴情种,这等时候了满心满眼记着的都是南星。”
容色上未起波澜,钟元元心里却已经开始风起云涌。
但凡沈烬墨未曾伤重至此,必然早早听到夏弘的脚步,有了防备之心。
何至于让夏弘瞧见自己纵然奄奄一息,依然强撑一口气只为叮嘱旁人替他备上一件黑袍。
这等契机的黑袍,明眼人都能瞧出不是因为沈烬墨爱黑色,而是黑色能将血腥伤势遮掩,让谢南星少担忧几分。
这等契机之下,属实不适合展露沈烬墨对谢南星情,超越了生死与疼痛。
岁二,可就是为情背叛的夏弘。
“心里有人才有畏惧,南星这男儿对小九也忠心,小九也喜欢他。”
“也是。”夏弘低低应了一声,心里的躁动被压下。
谢南星不是岁二,谢南星可没有岁二那般蠢。
谢南星还牵扯着夏域和沈烬墨。
夏弘要对谢南星,多一些耐心和包容的。
待到沈烬墨身上所有的伤口被缝合好之时,已经快到了宫禁的时辰,四名御前侍卫抬着沈烬墨离开了金殿。
大冷的冬日,沈烬墨身上穿着黑色的寝衣,身上盖着黑色的大氅,身下垫着的亦是黑色的毯子。
谢南星隔着尚远的距离,瞧见那被人抬着的软榻之时,窒息之感传来,嘴唇张开,竭力吸着这被严寒包裹着的空气。
忘记戴上手套的手,在风中不过吹了一会子,便已经红透。
察觉不到疼痛,谢南星似乎失去了对自己这具身体的掌控能力。
紧紧攥住月白的衣襟,谢南星逼迫自己保持绝对的冷静,逼迫自己不能展露一丝软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