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盯了朗月一会儿,最后也只是“哦”了一声,并没有打算问下去。
反倒是一旁的祁预抓耳挠腮,满脸写着好奇。
朗月跟冬梅对视了一眼,还是问了她一句:“你知道巧儿死了么?”
此话一出,朗月手中纤细的指骨微微一颤,然后蜷缩而起。
冬梅转身过去,盯着段巧儿的光影,不语。
许久,才冒出一句“不知”。
她想问,但是冬梅更知道,什么都不问,才更容易活下去。
光影自顾自地将“冬梅努力幸福的一生”演了下去……
——
五月生的混账爹打了丈母娘一家的事迹被捅到了新村长那里。
做了村长的大哥,一点都不喜欢自己这个幼弟。
如此不孝之事,便顺理成章地成了分家的借口。
因为五月生的爹是个混账,于是分家的时候,他们只给分了些钱,却没给分地。
而钱被外婆用“医药费”的借口要了一大半去。
五月生被村里人看得紧,混账爹得不了手,于是拿着钱直奔城里寻花问柳,昼夜不归。
于是在五月生的亲娘临盆的那个冬季,没钱也没地的五月生看着自己的疯娘亲沉默了。
她听过饥荒时有人易子而食的故事,她坐在起了霜的地上望着她亲娘的肚子说:“要不娘你直接小产吧,免得它拖累你的身子,等它死出来了,我们就把它煮了吃了,就能挨过这个冬季。”
她娘好像听懂了,然后疯了。
差点把五月生打死在屋里。
巧儿背着一把树皮来找她时,她只剩下了一口气,巧儿不敢敲五月生外婆的门,那老女人可凶,于是只能冲到村长家里,求着村长给从隔壁村请了个大夫才堪堪把五月生的命吊住了。
五月生从小的命硬,她手脚都断了,脑袋上还有个拳头大的血窟窿却依旧醒了。
醒来时是在巧儿的茅草屋里,四处漏风。
巧儿正想问她发生什么了,谁知五月生醒来就抱着巧儿哇哇大哭,哭声里断断续续地拼出来一句——她不要我了,她要肚子里的,我没有娘了。
曾经那个为了她发疯,在矿区里杀人的娘,如今为了肚子里的那个玩意,竟要杀她了。
总是乐观,天塌下来都说“我要努力活下去”的五月生第一次生出了一种叫“绝望”的情绪。
巧儿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没事,我娘也经常为了我弟弟想把我掐死了去。”
五月生听她这句,顿了一瞬,然后哭得更凶了,鼻涕眼泪和着血滴滴答答地落了一地。
村里人进到五月生家里打算研究研究那女人为何发疯,这才发现她们孤儿寡母家里没菜叶子也没米,铜板都摸不出一粒,村里的人骂骂咧咧地敲开了装死的外婆的房门,勒令她把闺女接回去。
只是那老太婆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已经不是我们家人了,我凭什么接她回去?!”
于是五月生的疯子娘,又兜兜转转回到了五月生手里。
村里的人到底还是可怜她亲娘怀着孕,今天一碗粥,明日半个饼,后天一个红薯地送到了五月生手里。
她还在生娘亲的气,于是她没管娘亲怀没怀孕,村民送来的东西大半都进了五月生肚子里。
那分量少得可怜,五月生饿得眼晕,只能随着巧儿上山啃草根和树皮。
借着巧儿的刀扒下来了一大块树皮,五月生揭开了最外层的褐皮,就抱着中间那层绿皮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