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多时,他便想起了什么,立即起身,穿过人潮直往自己的马车而去。
林品兰匆匆跟上,“其实前几日我在倪记裁缝铺见过她,后头我还打听了,听说她在苏州已有丈夫孩子,方才她手里牵的——”
秦煜一记眼风扫过去,布满血丝的眼中几欲喷出火来。
林品兰终于闭嘴,低下头没再跟着他了。
秦煜钻进马车,吩咐马倌回葫芦巷。
直到马车发轫,外头的喧闹声才重新贯入耳中,神思也忽的清明,他微微恍惚,觉方才看见的秋昙只是幻像,是自己的魂魄去找寻的她,而他的身子始终坐在马车里。
可他心知不是,那是真真正正的秋昙,林品兰不也说见过她么?还说她已有丈夫女儿,他也是知道的,前几日抱着那小姑娘时,她说他比她爹爹还高,思及此,立即一股无名火蹿上脑门,他拳头紧握,往面前的黄花梨小桌上重重一砸,“啪”的一声,小桌四分五裂。
“吁——二爷您怎么了?”马倌急声问。
“赶你的车!”秦煜嗓音低沉。
马倌不敢再多言,架着马车一口气直冲到秋水街街口。
秦煜见离葫芦巷不远了,便吩咐:“不必再往前了。”
夜色渐浓,街道上只零星几个路人往来,巷子里有时传来几声狗吠,更衬得这夜寂静无比。
此时,对面街口拐弯处亮起一高一低两盏灯笼,愈来愈近了,秦煜掀起车帘一角,正望见秋昙夺小满手中的糖葫芦,“你再吃,再吃牙就坏了!”
小满急得跺脚,“娘,我才吃两个呢,爹爹说我每回可吃四个的,还是爹爹好,爹爹可不会跟我抢糖葫芦。”
秋昙哼了声,自己咬下一颗糖葫芦,咀嚼着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如你爹对你好咯?”
“对,爹爹对我好,我更喜欢爹爹,”小满将小脑袋撇过一边。
“那好,我便把剩下几个都吃了。”
“不要不要,娘,快给我!”
……
母女两走进巷子,照进秦煜瞳中的火光熄灭了,双眼陷入黑暗,如寒潭般深不见底,他放下车帘,颤声道:“回府。”
辘辘的车马声渐渐远去……
马车里,秦煜哈哈大笑,笑得止不住,眼泪流了出来。
六年啊,六年!他为她沉沦了六年,愧疚了六年,行尸走肉般活了六年,每个午夜梦回,思念到心绞痛的夜晚,他是怎么样熬过来的?可她呢?她真狠心啊,分明好好活着,却连个消息也不给,是厌恶他至此,生怕他知道了来寻她,想一辈子躲着他么?可她怎么能心安理得地嫁人生女,快快活活过她的小日子,那小姑娘看着有五六岁年纪,所以当他还在战场上为他们的未来拿命赌时,她已嫁作人妻,多可笑啊!他只是个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