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亲眼见了?她与秋昙生得一模一样?”秦煜颤抖着手指指向那小厮。
“奴才亲眼所见,险些以为那就是姨奶奶了,”小厮回。
秦煜觉心头忽燃起一把火,烧得他燥热又亢奋,他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良久后,终于道:“立刻备马车,我要出府。”
“可二爷,天儿已晚了。”
“废话那么多?快去!”
小厮颔首应是,下去办差了。
接着,秦煜对镜理了理衣冠,才出院子去往正大门口,而后坐上马车,催促马倌赶车去葫芦巷……
走过短短几条街,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到葫芦巷口时,夕阳已下山,天边彩缎一样的云霞铺陈开去,橘红的霞光落了秦煜满身,他那鸦青色杭绸直裰上青金线堆堆叠叠,令路人目眩。
他大步走进巷子,凭记忆行至秋昙的院落前,果然见院门大开,两个小丫鬟立在院内篱笆前旁给黄瓜浇水。
这时,磨儿听见脚步声,回头往外望,一眼认出秦煜是前儿抱小满回来的公子,于是没好气道:“公子来这儿做什么?寻我们小姐?”
“你家夫人和小姐可在?”
“不在,她们去朱雀大街的裁缝铺做衣裳了,”妙儿快人快语,磨儿忙拉妙儿的袖子,朝她使眼色。
秦煜听罢,立即转身返回巷子口,坐上原来的马车,命马倌:“赶车去倪记裁缝铺。”
倪记裁缝铺便是小叶子和绿浓等人合开的铺子,秦煜料到秋昙做衣裳必去那儿。
马车到达朱雀大街时夜幕已降临,往来逛夜市的行人渐多,车马寸步难行,秦煜等的焦急,索性叫停马车,自己下车步行前往裁缝铺……
恰好林品兰的马车也堵在街口,掀帘下车时正望见人群中匆匆前行的秦煜,她莞尔一笑,立即提着裙摆追上去,“伯伦,你往哪儿去?”后头还跟着两丫鬟和两婆子。
秦煜不耐地回头,见是林品兰,霎住脚等了片刻,待她近前,便继续往前走。
“诶,伯伦你去哪儿?”林品兰紧随其后。
“倪记裁缝铺,”秦煜淡声道。
林品兰心里咯噔一下,心知秦煜八成是去看秋昙,他知道秋昙没死么?自从那日在裁缝铺见了秋昙,她便魂不守舍了几日,纠结着是否将此事告诉秦煜,这会儿秦煜知道了,她反觉悬在头顶的利剑落下,心里踏实了。
“伯伦去那儿做衣裳么?”她望着他昂藏的背影,试探着问。
秦煜却忽顿住步子,一双眼直望着倪记裁缝铺门口的那个湖蓝纱裙,梳妇人头的女子,嘈杂声都好似隐去,身边川流不息的路人仿佛消失,他的眼睛只看见那一个人,泪水渐渐漫上来,模糊了视线,他浑身发软一步也迈不开了。
林品兰循着望过去,也望见裁缝铺门口那牵着个孩子,正向绿浓道别的秋昙,她心头一紧,看向秦煜,这是几年间,她头回看见冷漠疏离,从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秦煜失态,只这一眼,她便预料了到自己的结局。
那边厢,秋昙同绿浓道了别,走入人潮,秦煜终于回神,急急冲进人群,他将涌过来的男男女女粗暴地推开,任凭林品兰和小厮在身后如何呼喊也不回头,然而那个日思夜想的人,终究像一滴水融入大海一样不见了,他从这儿寻到那儿,踩过路人的脚,也被路人踩过,终于双腿发软,无助地蹲在街口,狼狈得像条流浪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