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轰鸣。
沈牧心中暗叹,停下步来。
可达志和十多骑突厥骑士,驰至他旁勒马停下,微笑道:“神医请上马。”
沈牧不悦道:“老子现在没空,有什么事留到今晚再说吧!”
心中暗懔,可达志像随时可找到他的样子,肯定是一直有他的人在暗中监视自己,而他们更有一套在城内特别的通信方法,所以才有现在般被截街头的情况发生。
可达志跳下马来,保持笑容地客气道:“莫先生万勿误会,可某只是想了解一下先生在何处发现圣舍利,假若先生不愿向言帅解释,我们可找个地方说话,一买一卖,讲的是公平交易,先生应解去我们的疑窦。”
沈牧当然晓得此刻动手对他毫无益处,还会牵连常何和沙家,拿他没法,只好道:“横竖小弟正饿着肚子,可兄有什么提议。”
可达志道:“福聚楼今天开张营业,可某特别在那里定下台子,好和先生饮酒谈心,先生请!”
沈牧生出被押解重犯的感觉,无奈上马。
沈牧正凭窗下望,赫然见到徐子陵的雍秦正和一个中年儒士乘艇而过,心内的震骇是非任何语言可以形容。
他直觉感道此人正是石之轩,幸好可达志坐的位置看不道河内的情景。
小艇在桥底停下。
为怕惹人注目,可达志的手下在门外散去,没有跟到二楼来。
楼上闹哄哄一片,坐满客人,其中一桌是李密和晁公错,只看李密没被邀往春狩,可想见他在李阀眼中的地位。
可达志遣走伙计,向沈牧道:“对可某先前的问题,先生有什么话要说的呢?”
可达志摆明是一言不合,就揭破他的身份,免得他有机会逃离长安。
沈牧从容一笑,压低声音道:“敢问可兄,若我真的是从沼洞逃生,现在能否和你坐这里喝酒聊天呢?咦!又下大雪哩!”
可达志往窗外望去,一片片的雪花从天上降下,来势比以往大雪更来势凌厉。
可达志凝望窗外,缓缓道:“大雪总令我想起塞外的风沙,人世间令我心动的事数不出多少件;可是我却会对着一团龙卷风下跪,为裂破沙原上空的霹雳电闪热血沸腾。在大自然的力量下,人是那么渺小。这番心事我尚是首次向人透露,因为阁下不但有资格作本人的敌手,更是个值得尊敬的硬汉子。”
沈牧微笑道:“原来可兄的饮酒谈心不是说着玩的,让小弟敬你一杯。”
两人欣然举杯相碰,饮至滴酒不剩,相视一笑,气氛表面融洽无间,轰然对饮,意态豪雄,不但旁人侧目,惹得李密、晁公错等也朝他们瞧来。
沈牧暂得可达志的照拂,并不把任何人的注意眼光放在心上。
可达志凑近少许,低声道:“我曾到下面看过,要从那沼洞逃生似近乎神迹,若非有此了解,少帅以为小弟仍有耐性在这里跟你喝酒谈心吗?”
沈牧微笑道:“你倒够坦白,我也就长话短说,我敢以人格担保,今晚带来的是千真万确的邪帝舍利,这种异宝岂是常物,想鱼目混珠只是笑话。”
可达志双目精芒剧盛,沉声道:“如何可保证阁下不会爽约?”
沈牧傲然道:“我沈牧两个字就是保证,否则我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但你们勿要食言,如若既不肯救人,又要夺宝,甚至连我们都要干掉,我会教你们非常后悔。”
可达志双目闪过浓烈的杀意,冷笑道:“舍利既在你们手上,主动亦由你们掌握,我们还能干出什么事来呢?兄弟放心吧!”
沈牧装作漫不经意地把目光投往跃马桥下,蒙蒙大雪中,小艇艇尾从桥底下露出小截。
沈牧伏在远方一座高楼的瓦顶,任由雪花无休止的盖往他身上,心内的震骇难以形容。
他本意是要看看石之轩会否跟在徐子陵身后,故意延迟进入云帅院宅,岂知不到一刻钟,四方八面同时现出敌踪,人数达百人之众,埋伏在附近宅院的瓦顶街巷,将云帅的秘巢重重围困。
他认得的除李元吉、梅洵、宇文宝外,尚有晁公错、李密、王伯当、“陇西派”的掌门金大椿。
他伏身处恰好在李密、王伯当等十多人的后方,想闯入屋内与徐子陵会合已是非常困难,更遑论为徐子陵打开一道缺口。
但他并没有因敌我悬殊而惊慌失措,他的心静如水,缓缓脱掉外袍,除下面具,把长剑缓缓抽出。
雪下得更大更密。
天色逐渐暗沉下去。
沈牧无暇去想生死未卜的云帅,只希望在屋内把徐子陵缠着的不是石之轩,否则明年今日,就是他两兄弟的忌辰。
沈牧则直赴瓦缘,长剑疾挥,狠狠砍中李元吉刺来的裂马枪头,还大笑道:“齐王请回吧!”
李元吉被逼得连人带枪往下堕跌,偏是无可奈何。
晁公错凌空而来。飞临两人上方。
徐子陵和沈牧同时出击,双拳一刀,就算是来的是宁道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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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难以讨好,何况是晁公错,与徐子陵的双拳硬拼一掌后,便借力飞开,否则沈牧的长剑大有可能把他的头斩下来。
两人肩头猛撞,借力腾飞,飞过众人头顶,竟朝相反的方向逸去。
这一着又是大出众人料外,一时间都不知追赶谁才对。
李元吉大喝道:“追!”
带头往沈牧追去。
杨虚彦这才赶至,展开幻魔身法,倏忽间赶到徐子陵背后两丈许处。
形势乱成一片。
片刻后徐子陵和沈牧分别绕了大半个圈,竟又走在一块,前方就是跃马桥。
追的两人最近的就是杨虚彦,接着是晁公错、李元吉、李密和梅洵。
此时天已尽黑,不过杨虚彦等追兵都有把握可在短时间内赶上两人,不容他们脱身溜掉。
敌人愈追愈近,两人同声发喊,从瓦顶跃往地上,肩头再碰,速度陡增,拔身而起,往永安渠水投去。
“咕咚”两声,齐齐没入黑沉沉的河水去。
秘道出口关上后,两人离开浸在渠水的截斜道,各自挨墙坐下。
沈牧以屈曲的膝盖把右手承托,喘着气道:“今晚糟糕透顶,我还向可达志那小子夸下海口,今晚不去赴约就是猪狗不如的东西。唉!做猪做狗还是小事,希望云老哥他吉人天相,逃走成功就好啦!好了,我们走吧。”
比诸前两夜新春佳节的情景,长安城今晚有另一番不同的热闹。
永安渠两端出城的水闸落下,沿岸灯火烛天,映得渠内的游鱼清晰可见,漫空降下的雪花,反映着火把与风灯的光芒,虽比不上烟花的缤纷灿烂,其壮观和规模却远非过眼即消的烟花所能比拟。
两岸尽是李元吉的手下和长林军,李建成亦被惊动亲来主持搜河行动,最不愿意参与的可达志在别无选择下,被迫陪在李建成身旁,还要担心两人被困在河内,不可能践约。
换上水靠的长林军逐段河道的在水下进行搜索,泊在岸旁的船只全被驱走无一幸免。
由于李元吉肯定两人并未离开永安渠,所以搜索的行动谨慎而有耐性,封锁附近一带的街巷,高处满布箭手。
城内唐军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条贯通南北的大渠间,反便宜了从秘道出城,再潜返城内的沈牧和徐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