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1 / 2)

押运参政谢静一听苏问弦要查后面的商船,即刻一惊。

原来谢静此番护送各省押运的漕粮北上入京前,被上峰交代下来,路经淮扬时夹带一批私盐。因着漕船贩私,向来都是选军船回空时机,自天津到江南一路贩卖侵销。而军船夹带的盐十之八*九都是芦私。

故而谢静一收到密信,自己先十分不解。直到他悄悄打听,又在邸报上看到“扬州府缉拿盐匪白花蛇,缴得盐引两百引”的公文,才回过味儿来——谁不晓得白花蛇在三江口一带称霸了七八年有余,累计的私盐怕是一千三百引都不止!

更别说还有个刚被抄家的李总商!

谢静当时心道:难怪要在扬州拿私,原来这批盐都是无本儿的买卖。他也不由咋舌——盐政大人和理漕御史大人也忒贪了些,这么合起伙儿来瓜分这两处的私盐,也不怕撑破肚皮。

同时,谢静也担忧不已:扬州运司衙门新上任了个手段狠厉、心思严密的两淮运同。此番走私实在凶险,他真个儿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碰上这件破事儿!

然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又有盐政大人与上峰的再三吩咐,谢静实在也不敢抗命。只能提着脑袋绞尽脑汁地琢磨出一个计划。这么冥思苦想,又和幕僚商量,谢静还真琢磨出来几个主意。

那是先把一部分私盐混在不同漕船里米袋的最下方,因着是皇粮,兵巡只能开袋视看,并不能刺破倾撒——除非苏问弦愿意冒险,否则几百艘船里的几万包粮食,他苏问弦也不能一一刺破。

然后再专程遣人打听苏问弦的行踪,提前一天过瓜州渡,不给苏问弦亲自查验的机会。同时为保万一,把私盐的大头移转到商船上。

他想着这样万一遇上了苏问弦,对方在数百艘漕船上一无所获,耗费良久,更有盐政大人的催促辖制,苏问弦自然败兴而归。而又因着搜巡漕船要费时良久,为了运河通行不至阻塞,苏问弦更不会去想着查运河里的中小商船们。

这么来回两趟办妥当了。谢静自觉这计划万无一失,然而……

谢静双手握拳,浑身直冒冷汗,吞了几口唾沫,才有勇气看向被押送至闸口栅台的这些船商。

船商们一见事发,又见栅台上近千的兵役都亮了刀剑,哪里能瞒,登时连着几声“扑通”,俱都跪倒在地,你一言我一语地供了出来。

“小人是受了漕运大人的胁迫委托……”“小人上有老下有小……”“求大人开恩……”

谢静脸色一变,指着这些船商们怒骂道:“你们这些黑了心的奸商,自己贩私不说,还污蔑朝廷命官,好大的狗胆!来人,把他们地拿下送往盐政衙门……”

随即看正掸着衣摆的苏问弦,咳了几声,强自镇定道:“苏大人,此事和我们漕运衙门毫无干系,大人想想,淮盐价高,我们漕军又不是傻子,犯得着去买淮私么,且这盐也不是我们漕船上搜出来的——”

“谢大人说得有理。”苏问弦微微一笑,似接受了这个说法。

谢静心下一松,可没等他抹掉额上冷汗,晃眼间,苏问弦骤然变色:“来人,上漕船开米袋,给谢大人看一看究竟是不是我苏某人冤枉了他!”

谢静腿一软,待要叫喊漕军拦人,又听苏问弦微笑着道:“不错,淮盐价高,你们漕军不会蠢到买淮盐去卖,谢大人,你倒提醒了本官——本官上年缉拿住盐枭白花蛇数百人——这莫不是本官与手下兄弟们提命换来的,应当上缴国库的——”苏问弦一字一句:

“那——批——私——盐——吧!”

谢静瞧见苏问弦笑得森冷,更一语道破其中关节,脑子一懵:吾命休矣。

……

再说官船里头,小藕官先见得苏妙真与那敖护卫面带正色地说了好一会儿话,又见得那敖护卫急急而去,知道多半出了大事,因见苏妙真在官船里坐立不安,一会儿来回走动,一会儿推窗远眺,便更情不自禁地提心吊胆起来。

这位苏安人可是极有胆色智谋的,能让她焦灼成这样,莫不是前头的搜盐厅里出了什么大事?

小藕官惴惴不安,忍了半日,起身待要略略问个大概,好安安心,还没走进半个身子都要探出窗外的苏妙真,忽听得船外一阵喧哗,是兵巡兴奋至极的议论声:

“看见没有,将近一百八十万斤的雪花盐!他奶奶的,漕军也太狡猾了,把盐和粮食混装进米袋,上面是米,下面是盐,难怪老子连查了三十几艘也半粒盐没查到!早知道我一刀砍破米袋,倒在甲板上,那是‘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别说,要不是运同大人下令,准咱们刺破粮袋一一勘察,他自己担责任,给你十个胆子,你敢去碰漕军的米袋,那可是皇粮……”

“谁说不是,漕船铜船一向横的很,明知道里头有鬼,谁敢去拿?不过也稀奇了,运同大人既然能对漕军下手,怎么没查铜船?”

“谁晓得!不过方才运同大人的话你也听见了——这些盐竟然是他当初缉拿的那批,居然被人瞒报偷运了?哪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

“还能有谁,负责上报的盐政大人呗,这大人见了银子,那跟苍蝇见了血一样,偏他还颇有政绩心术,一直没人奈何得了他……”

随后又是一阵喧哗吵嚷与奔跑走动声,渐行渐远。

小藕官一听“盐政大人”“八十万斤”等话,惊得立马捂住了嘴,不可置信地瞅向苏妙真,见她却长长舒了一口气,扭转身子过来,笑着问侍书要了盏胡桃松仁儿茶,还招呼着自己一起坐下对弈,小藕官见此情形,也悄悄松了口气,坐下去陪苏妙真下了半盘棋,心里却想:苏安人与那敖护卫一说完话,这查私盐成了事,莫非竟是苏安人的主意。

因不住地打量着苏妙真,见她全情投入在棋局之上,对船内船外的动静都不再关心,心里不由也有几分钦敬。下棋时更没法儿集中精神,让苏妙真开局得了个先手,好在小藕官心性聪慧,没一时扳回来局面,两人正厮杀得起劲儿时,忽地舱门一开,灼热明亮的日光猛地倾入,小藕官回头一看,竟是那位苏运同回来了。‘

因想起大佛寺那些被枭首戮尸、千刀万剐,甚至私下被挫骨扬灰的**僧们,小藕官对这位苏运同也有几分害怕。

那些**僧固然该下十八层地狱,可这位运同大人办事也太……小藕官不敢下想,急忙起身告退欲要往底层舱室去暂避一二。

在她退出舱室前,她听见这位苏运同极为愉悦地问道:

“真真,你也太机灵了,你怎么晓得私盐藏在了商船上?”

……

其实倒不是苏妙真有多聪明,她毕竟辅修了历史,又着重研究了明清史,这大顺朝虽与明代有许多不同,但大致的官制、机构、风土人情乃至礼仪等社会的方方面面,都是一样的。

苏妙真有了参照。

只要还有食盐专卖制度,漕私、铜私、枭私、民私乃至官私那是历朝历代都不可避免的。

盐业利润如此高昂,再没有其他更好敛财手段的情形下,某些人铤而走险、花样百出地贩卖私盐,那是可想而知的。

她当时研究明清史时虽然侧重点不在盐政上,但因着军制、赋税等事与盐政牵连,她也略知一二,且这“略知一二”比这辈子的某些盐道官还要强出许多——毕竟那是个知识大爆炸的年代,普通人获取信息与知识比这这时候要容易太多。

苏妙真怅惘地回忆了一番前世的种种好处,因瞧见苏问弦正出神看她,便忙真心实意地谦虚道:“可别夸我了,我这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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