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尝尝,正宗古树普洱”。孙立将一杯热茶摆在面前,见温言奇愣着发呆,又低声说:“算了,别想了,想再多也无济于事。”
张相伟刚才的话还在脑子里回荡,简直不可思议。韩云辉免去县委副书记,专任工业园区党工委书记。胡纪凌接任县委副书记!
一个连人大选举台都上不去的人,任不了副县长,居然转头成了副书记!还挤走了韩云辉?这怎么能让人想的通?能力确实强也行,想法确实多也行,可事实呢?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惹的流言满天飞,甚至塞进了代表的门缝里!如此胡纪凌,居然就成了自己的副手!
温言奇越想越懊恼,恨恨的坐在沙发上,鼻子里直冒粗气。
“我说,你在张书记面前,该不是这个样子吧?”,孙立居然笑了笑。
“我倒想!”,温言奇没好气的说。
“你就什么都没说?”
“说!怎么不说?”
“你说什么?”孙立赶紧坐起身,皱起眉头问道。
“还说什么?我就直说胡纪凌不合适!”
“你呀!”孙立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又问:“张书记怎么说的?”
“党委调整,集体决策,配合好工作,还能怎么说?”
孙立摇了摇头,不言语了……
两人愣坐了半晌,见温言奇脸色好看了些,孙立才叹了口气,将早已浓成咖啡的普洱换成白水,重新放在温言奇面前。
才缓缓的说:“其实韩云辉这个副书记迟早都得免掉,园区升级直管的报告已经报上去一个多月了,听说省长已经签了字,剩下的就是手续问题。到时候他同样能解决正县级。你当初让他兼任这个党工委书记,不也是这样想的吗?”
“这个根本不是一回事……”,温言奇气冲冲的摊了摊手,“既然韩云辉能解决正县,他胡纪凌是主任,同样也能解决正县。为什么还要来任个副书记?当初说让他兼任副县长是为了协调办事方便,以后直管了,和云州两不相干,还协调什么?要说协调也该到市里来协调。”
“上次那个选举,你也是知道的,那么大的风声,最后连选都没敢选,现在却直接任副书记,你觉得合不合适?”
孙立无奈的笑了笑:“这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选举出问题,胡纪凌也被叫回来作了问询。不敢选的说法是不对的,只能说稳妥起见,放弃选举。如今纪委并没有问出个子丑寅卯来,再任职不很正当吗?”
“正当?”,温言奇又来了气,“那怎么不让人大重新选,就算闭会,常委会不照样可以选?你不觉得这样任命有硬来的意思吗?”
“你可真敢说!”,孙立赶紧摆了摆手。“你不能站在市委的对立面啊。既然胡纪凌没有问题,那是不是说明上次就是造谣中伤,妄图干预选举?没追究云州的责任已经够可以了……你还能说硬来?”
“追究责任?”,温言奇不服气的说:“追究谁的责任?谣言不是我造的,纸条不是我塞的,云州一帮子县领导谈话谈的嘴都起了皮,追究我们什么责任?最后拍板不选也不是我们定的!他倒是选啊!”
“越说越离谱了……”,孙立赶紧压了压手说:“你最近火气怎么这么大?其实道理我不说你也能明白,你就是不肯绕过这个弯来。让胡纪凌作副县长,各方面原因造成没有参选。县里有没有责任先不说,市里也说不上什么责任吧,而且还让胡纪凌退出了选举,并叫回来调查。如今调查没有什么结果,这个事就不了了之了?这样的话,党管干部的权威从哪里体现?你说再选,我倒觉得直接任了副书记干脆些,你不想想,虽说人大常委会就那么几个人,投不投票的都好说,但总有个绕开代表大会的嫌疑。既不能让谣言裹胁选举,更不能胁迫市委,这是原则问题。”
“我刚才说的于公的话,于私也不值得动怒,更不应该在张书记面前说不合适……”,孙立顿了顿,见温言奇没呛呛,便接着说:“胡纪凌作的是云州县委的官,不是你个人的官,你管他那么多干什么?若是他真的能胜任,那就干好了,如果不能胜任,到时候反映上来了,市委也不见得会置若罔闻。再说了,免韩云辉也好,任胡纪凌也好,都不牵扯你个人职务的变动,为什么要同你讲,一方面你是县委书记,另一方面不是张书记对你的信任?他怎么不同雷文耀去讲?或者怎么不把你们两个人叫来同时讲?”
“哼哼,我看是想让我做云州的工作……”,虽然还是气呼呼的,但孙立的话明显灌进了温言奇耳朵里。
孙立轻轻了拍了拍桌子,道:“不矛盾啊,张书记还不知道你的想法?你都有意见,云州那些领导,代表们能没有意见?所以才叫你来。有矛盾难道不是先给信任的人讲?你反过来想,今天不叫你,又怎样?难道你们还能否了市委的决策不成?”
“没那胆子,也没那个能力!”,温言奇发牢骚似得扔了这句话,心里的火气却渐渐败了下来。这个说法倒是有些道理。按照往常任命副职干部的惯例,给一把手可说,可不说。或者说了也是打个招呼,更多的是提前听到了风声,有个心理准备而已,犯不着专门叫自己来,啰嗦半天。孙立说不叫又怎样?确实,真还不能怎么样,还不是笑脸接受?作为一把手,再怎么不认同胡纪凌,对外维护市委决策,该做的工作肯定是要做的。
张相伟了解自己秉性的前提下,仍然专门说一次,似乎就是孙立口中的那个“信任”?
“你也别说没胆子……”,孙立这才笑了笑说:“我看你现在胆子大的了得,市委书记都敢顶撞,还有什么不敢的?”
“我那叫什么顶撞……”,温言奇嘟囔道。
孙立撇了撇嘴,奚落道:“得了吧,敢理直气壮的对张书记说某某人不合适的,只有你温书记。”
“走吧……都扯到中午了,我代表张书记请你吃顿便饭如何,还想见谁?一并喊了?”
“听你一个人唠叨都头昏脑涨,还叫什么人!走走走!”
出了市区,又沿着小道走了几分钟,才绕进一个不起眼的小院。孙立从车上拽下一瓶酒,对温言奇说:“这老板从明都宾馆出来的,红烧肉烧的挺好,你尝尝是不是那个味?”。
正说着,一个大腹便便,胖头胖脑的人迎了出来,叫了声孙主任好,忙拉开了门帘,堆了一脸笑。
“你中午还要喝酒?下午不上班?”温言奇跟着进了屋子,才发现里面装修的竟和大酒店一个模样。包厢里都有茶几和沙发,茶几上是紫砂的茶具。圆桌上餐具也很精致,餐碗、骨碟、垫碟一应俱全,连喝水的玻璃杯底都压了金边。
“张书记去明都明天才能回来,王书记景华调研,上不上班的没人管了,坐啊……”。孙立拧开了酒瓶,拿来两个白酒杯。对温言奇说:“一杯,怎么样?”
“行吧,装装样子。”
“哎……县委书记不喝酒……”。孙立哼哼着,往酒杯里倒了半杯,递给温言奇。
片刻间,红烧肉、排骨和几样素菜便花花绿绿的摆在了桌子上。
“这么快!才进来几分钟?提前弄好的吧?”,温言奇夹了一块肉,标准的五花三层,颤颤巍巍的,颜色又亮又红,和明都宾馆餐厅的样子并无二致。咬了一口,肉香、汁水顿时盈满口腔,不腻不柴,恰到好处。
“怎么样?算着你今天必定走不了,起码午饭得让我管,早就打好了电话。”孙立独自饮了半杯,咂了咂舌。
温言奇又夹了一块,才回道:“按我说,这和明都宾馆一模一样。一进门就知道,这厨子烧肉味道肯定不差,没想到能到这个水平。”
孙立笑道:“你还神了,一进门就知道,怎么知道?”
温言奇满不在乎的说:“老板就是厨子吧,你看那身材,胖头胖脑、五大三粗的,脖子里的肉像套了几个呼啦圈似得,一说话三喘气,做这样的菜,能不好?不瞒你说,原来在省厅的时候,每年几次明都宾馆。进进出出的有幸见了几个大厨,和他刻了一个模子!”
“你这绝对带着眼镜看人!哪有那么绝对!市里迎宾馆的厨子,也没见几个胖成这样的!”
温言奇又塞了一块肉,有滋有味的嚼了,满足的吞了下去。“你说的那是全才,什么菜都能炒,我说的是专炒这个的……”,指了指红烧肉盘子说:“人家就这几个菜,五花、排骨、肥肠、肘子、蹄子,除了这些,其他菜就随便扒拉几下糊弄了。明都宾馆餐厅就靠这些打招牌,学徒也就学这个。你想想见天整这些,闻着烟都熏胖了,凡是打这个招牌的,想瘦都难!”
“不信你叫厨子过来,他那脖子一圈一圈的肉缝里能刮下来二两猪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