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眼间短兵相接。
街道狭促,来不及结阵,龚胜领着身边的军士就往上冲。
汉军打头的是十几个悍勇的刀牌手,格杀技艺娴熟。
甫一交手,先不急着劈砍,而是把刀架到眉前,护住面部,然后顶着盾牌,直直地朝着面前的撞去。
无独有偶,龚胜这边也是先用盾击,但朱雀军配的盾是方便搏斗的战术小圆盾,类似汉军的钩镶,略大一些,预设是用来精准格挡长兵器刺击和短兵器挥砍的。
于是当双方撞在一起时,汉军见敌军盾小,有机可乘,于是兴奋地将环首刀顺势劈下,好似下一秒就有一颗军功落下。
龚胜等人却丝毫不慌张,他们熟练地抬起持盾的手肘,用环臂甲去格挡,这是先登精锐的标配,上好的锻打铁甲片。
环首刀劈在臂甲上一阵火星四溅,然后滑落到了一侧。龚胜等人抓住机会,另一只手拎着一只页锤就当面劈去。
有反应灵敏的汉军及时抬起了盾,卸掉了朱雀军战士的挥击,但也有反应不过来的,下意识地侧过头,让肩上的披膊甲去挡一下。
若是平常,对面也是使刀剑等锐器,那无疑问题不大,但朱雀军看着当先打头的是全身披挂的精锐甲士,早就收刀入鞘,换了钝器。
页锤兼具钝器的势大力沉,又因其细长的接触面,打出的压强堪称钝器之首。
页锤一砸,披膊上的札甲片瞬间就凹了一大圈,甚至有些直接被崩飞出去。页锤的页片很快砸断了筋肉,有些力气使得准的,甚至连肩胛骨都给砸得稀碎,整个人都软了下去,龚胜这边再用盾一推,直接站不稳倒在了地上。
汉军的战线出现了缺口,龚胜带着人毫不犹豫地就挤了过去,往纵深接着杀。
前几排的汉军皆是骁勇之士,当下围着龚胜几人,不由分说地刀剑相加。
与汉军身穿筩袖甲不同,朱雀军的陷阵勇士在穿着缴获来的筩袖甲外,还要套上一层由生铁铸造的半身甲和肩甲。
生铁硬且脆,如果用于战阵,则不堪损耗。奈何韦恩这边对于炒钢、灌钢锻打等技术没怎么掌握,且人工不足,札甲编织耗时间,产量实在太小。
但好在虽然难以精炼,但田独的铁矿管够,于是就大量铸造了类似我的世界里的半身甲和头盔,半身甲分前后两面,用皮革连接绑定。若是敌军用锤子等钝器,那基本一砸就碎,甚至用石头,也可能破甲。但奈何汉军的制式装备一般就是环首刀,属实奈何不了这等“特种”重甲。
倒是卜字戟的拍击,还有长枪的刺击,对生铁铸甲的损耗较大,虽然很难一击破甲,但多来几下,生铁铸甲怕是就会原地分裂了。若是用一丈四的格斗矛,那差不多也是一扎一个准,一扎一个洞。
同样的,因为没有熟铁或者钢做兵刃,做的刀剑韧性差,很容易崩坏,所以定海产的兵刃多为钝器和长矛,同时为了保险,每名正规军战士,通常在腰间配有一把破甲神兵——页锤,锤头像一片片打开的书页一样,外加一把备用的铁骨朵,然后还有一把凑合用的平头刀,前排的陷阵勇士,才会分配一把缴获汉军的环首刀。
所以龚胜带着的这几个勇士,在对面汉军的眼里,都是一个个铁王八,几乎奈何不得,竟被步步逼退,导致缺口越来越大。
听到武库外起了厮杀声,里面的越指导员不敢再逗留,带着另一屯军士出门支援。
街上已经杀成了一团,龚胜这边的长矛手也支援了上去,挺着一丈四(三米四)的长矛,隔着步兵线刺击汉军后面的士兵,一时占得上风。
似乎再厮杀一阵就能取胜了,不过汉军在郡丞的亲自带领下格外悍勇,朱雀军这边需要付出的伤亡也不会小。
越行缩在门框后,这武库的门是在台阶上的,观阵的视野很好,被观阵的视野也出色。所以越行就在此处探头探脑,全然没有变革指导员那种跟我上的觉悟。
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一文士模样的人,被汉军甲士护卫着连番后退。
这是条大鱼,干了他,我的位子又能往上挪一挪。
进步心切,越行当即取出弓箭,瞄准那文士,搭弓就是一箭。
接着那群汉军甲士一阵慌乱,原来是郡丞的面门直挺挺地插着一支箭,倒在身后军士的怀里,顿时没了生机。
一众甲士唤着:“郡丞死了!郡丞死了!”然后丢盔弃甲,转身就逃,全然不顾前方还在厮杀的同袍。
眼见形势明朗,很难再有什么暗箭飞来,越行当即跨过门槛,抬起弓箭,一箭接着一箭地收割着逃兵的生命。这一刻,那些四散奔逃的丧家之犬,在越行眼里,仿佛都是一枚枚行走的军功章。
龚胜正要敲开身前最后一个汉军小卒的头颅,这时一只羽箭就越过他的肩头,斜斜地扎在这名汉军小卒的咽喉上。那汉军小卒霎时弃了武器,双手捂住颈脖,痛苦地跪倒死去。
龚胜有些愕然,顺着羽箭的轨迹一回头,瞧见越行站在台阶上,似是微笑。于是侧着身子拱了拱手,喊了一句“指导员好箭术”,然后领着军队,埋头追着溃兵继续厮杀去了。
其他两路汉军经过一番鏖战,刚刚提起来的血勇很快消散,没几刻也被杀溃,全都四散逃命去了。
此时城东的南海太守陈瑂,却早已引着军队打出了城去。
陈瑂当时做完心里建设,当即召集剩下的军士,说道:“敌军轻进,现如今郡丞正面黏住了敌军,某在城外的水军还有一批将校和军资,诸位与我去接应,然后我们绕至城北,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敌军!”
士兵们一听,胸中顿生豪气,汉末交州平民多淳朴,不疑有他,其实在某人指洛水放屁之前,士人在百姓面前,就是一诺千金的代表,就是诚信道德的楷模。
一些精明点的将校倒是心生疑虑,这太守不会是想跑路吧?但陈瑂的家丁早就手按刀柄,左右狭持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能逃也好,这些将校清楚,李弎这个是假黄巾,谁知道是不是和岭北的那些假黄巾一样,滥杀无辜呢?
很快,几百号人统一了思想,由糜芳整顿了队形,领着几员游骑,引着前锋步军先行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