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七年。
国家经济并不发达,许多人家还吃不饱饭。
但对于红旗厂来说,条件比周围乡村和老百姓要好的太多,不但有职工宿舍楼居住,职工生活设施也很好,厂区有澡堂,生活区也开有浴室,而且都不用花钱,凭着后勤部门按月发的澡票免费洗澡。
进了浴室,秋景文直接就下了池子,一屁股坐到了热水中。
水池四周坐着好几个赤身裸体的爷们,一个个怔怔地望着秋景文,满是扭曲和恐怖表情。
老钳工何明德,冲着秋景文竖起大拇指。
“秋主任,你真来斯啊,这池子的水都能退猪毛啦,你竟然能下得去?!”。
何明德这么一说,秋景文皮肤好像才有了感觉。
他也立马意识到,这水池里的水确实太烫。
可是,秋景文身体好像已经麻木了,他也不再害怕。
甚至,秋景文有个十分奇怪的想法。
烫就烫吧,把自己烫死在这池中一了百了。
这样也不用想着刘砶寒,想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二十多年前的军统特务。
“感觉还好吧,刚刚淋了雨,再说,我这身老皮厚实,烫不坏”。
秋景文冲着何明德挤出笑容,背地里却咬着牙忍受着。
他也不考虑烫不烫了,
他现在急着考虑的,是刘砶寒的出现,自己该如何想出对策?
秋景文朝四周看了一眼,缓缓地闭上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
他的脑海里却浮现着刘砶寒那张老脸,尤其是那块疤痕,更让他感觉有几分凶险。
随着刘砶寒在脑海里浮现,二十七年前许多往事,如同潮水般涌现出来。
如同时光在倒流,
秋景文仿佛穿越到了几十年前的童年时代。
说起来,秋景文小时候的家境也算很富裕。
父母经商,开着一家布庄,经营布匹,也做裁缝。
尤其是母亲章文娟,是上海静安一条弄堂里出了名的裁剪师和缝纫好手,还带着两个徒弟。
打小日本那会儿,还是十来岁的秋景文,记得自己父母还给前线捐赠过好多布匹和钱财。
然而,后来的一天,
有位程姓大叔,带着父亲秋钟景亲笔信,突然把他和姐姐秋景萱,用黄包车拉到一条巷子里,然后塞进一辆黑色小轿车里,连夜出了上海,将他和姐姐送到了火车上,然后展转南京,接到了苏北小城都良。
在都良县城,程叔还给他和姐姐安排了住处,没过多久,又给他们在都良办理了入学手续。
让秋景文不理解的是,他和姐姐入学时,那位中年大叔,把他的名字改成了孙家栋,而把姐姐名字改成了孙家慧。
“程叔,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名字改了呀?”。
从学校回到居所路上,秋景文问中年大叔。
“小秋,你们别问那么多,你们的真名,也不要轻易告诉别人,这是为你们姐弟俩安全着想,也是为了你们父母安全,这样说,你们应该懂的吧?”。
“那我爸妈他们现在在哪儿?”。
“小秋,你爸妈他们有重要工作要做,我估摸着全国要不了几年就能解放了,你们应该很快就能相见”。
“程叔,我爸妈他们不是开布庄的吗?”。
“是呀,开布庄,但现在四处在打仗,他们生意上,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再后来,那位程叔离开了他们,换成一位中年阿姨,照料他们姐弟俩生活。
解放战争爆发第二年,也就是解放前夕,那位照顾他们的阿姨突然失联。
后来,他和姐姐相依为命,阿姨留给他们的钱,很快就用完了,姐弟俩生活成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