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今日事情倒转,要再嫁之人乃是璟姝,怕是如懿所为,也不会比如今的太后高明到哪里去。
许是发现了如懿眸子暗含的不忍,原本默默不语的恒媞倏而开口,“皇嫂与皇兄相伴多年,躞蹀情深,引人艳羡。
皇兄每每东巡齐鲁,南巡江浙,凡过孔庙,必亲自郑重行礼,诚心诚意。这些事情,想来皇嫂也是亲眼目睹过多回的。”
如懿颔首,还未品出恒媞语中深意,又听她柔声叙叙,“皇兄敬重孔孟之道,人尽皆知。
若是此番皇兄当真做出遣亲妹再嫁杀夫仇人之事,岂不让天下之人,人人耻笑我大清国君行事做作,表里不一?”
恒媞言辞犀利,与她往日里宁静如璧,婉约娴雅的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如懿不免侧目,便听恒媞眸光轻颤,又捧道,“皇嫂与皇兄的情谊,乃是墙头马上遥相顾,与旁人是大大不同的。
且皇嫂贵为皇后,又诞育了嫡子嫡女,此刻亦怀着身孕。
所以此刻,唯有您说的话,皇兄才能略略听进去些。皇嫂,您说是吗?”
如懿有些笑不出来了。
前世,她最喜挂在嘴边洋洋得意之事,如今却变成了她的掣肘,实在是令人既感慨又羞赧。
如懿不得不开始谨慎对待起了那个看似淡然宁和,实则敏锐不简单的恒媞。
恒媞似是发现了如懿略略紧绷的脸庞和防备的姿态。
她立马收回了自己的锋芒,换回了凄然悲惘的苦笑,弱弱道,“皇嫂身为人母,自然是能够体会皇额娘的为母之心。
皇额娘与我都不愿勉强皇嫂,做力所不能及的事。
只盼着皇嫂能够将孔孟之道带给皇上便好。无论皇上作何决议,皇额娘与我,都会念着皇嫂的情谊,坦然受之。
这个忙,还请皇嫂万万不要推却了。”
说着,恒媞起身,盈盈含泪,深福一礼。
如此姿态,倒让如懿口中的拒绝之词,如食了大量柿子果一般,涩在了喉咙里,再难发出。
待如懿走后,空落落的慈宁宫,只余太后和恒媞母女相对。
“恒媞,皇后好歹是你的嫂嫂。今日你兵行险招,出言激烈,倘若让皇后记了仇,你以后的婚事可怎么办?”
太后有些悲怆的看着自己身边仅剩下的这个女儿,不免担忧道。
恒媞倒是很想的开,“皇额娘,其实皇嫂并没有您想的那般心胸狭隘。她有皇后之位,亦有皇后之德。
先前您抬举永寿宫,以致皇上元气受损。还是皇嫂在皇上面前说了好话,儿臣这才能长久住在慈宁宫,伴在您左右的。
儿臣的封号和公主府,都是皇兄和皇嫂而赐。儿臣未来的婚事,也定然会被安排在京。
只要儿臣以后能够时时入宫陪伴皇额娘,嫁于京中何人为额驸,都不打紧。”
太后宠溺叹息,“你还未嫁人,满嘴额驸的,也不怕人笑话。”
见太后心情稍转,恒媞上前挽着太后的胳膊,亲昵道,“皇额娘莫替姐姐心急了。
皇嫂既然已经答应了咱们会去游说皇上,她必会说到做到。至于结局如何,也只得听天由命了。
皇额娘若是心情不佳,不如儿臣陪您去安华殿为姐姐诵经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