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栈,黄叶满地,叶上积满了雨水。
追命拉着方采的手,小心翼翼地避免让她踩到水洼处。而秋风拂面寒,秋风已将无情的衣袖吹得扬起,
追命在这漫天的秋风中问道:“大师兄,他是谁?”
无情一面按着轮椅机括往前行,一面答道:“下三滥何家。”
追命道:“我是问,他是何家哪位?”
无情道:“我不知。”
追命道:“连你都不知道?”
无情道:“为什么我一定得知道?”
追命道:“你不一定得知道,但连你都不知道,我想不出还能有谁知道了。我也想了很久,想不出何家什么时候有这号人物。”
无情道:“何家现在的高手,没一个跟他吻合得上,他必然隐居已有很长时间。”
追命想了一会儿多年以前何家有哪些高手,可这就太多了,他觉得有些乱,索性笑道:“看样子他很不想让我们知道他是谁,我们又何必猜。”
无情点点头道:“他既已退隐,我们也不必打扰他的生活。”
这一句话说完之后,他们便不再谈了。
但他们不谈,何梵和白可儿心里便越发痒痒,于是乎两僮提问:“公子、三爷,你们怎么知道那个店掌柜是下三滥何家的人?”
无情道:“梁鸠的头疼是因为中了幻药,而那幻药便是那店掌柜的所下。”
梁鸠被何梵和白可儿押着,脸色煞白,全然没想到那折磨得自己死去活来的头疼,竟是一个其貌不扬的老头子下的手。
何梵更疑,道:“他给梁鸠下药做什么?”
白可儿这次抢着答:“连你都看出来梁鸠有异常了,他没有理由看不出来。他既然给了三爷药,说明他是个好人。好人惩治坏人,是很正常的事。”
何梵明了道:“哦,是这样。”可又过了一会儿,他忽意识到白可儿第一句话不对,不由道:“喂,白幺儿,连我都看出来了是什么意思?”
白可儿正想要道:“就是字面意思啊。”话未出口,却忽一眼看到了前方草丛。
何梵同样发现那处草丛,两个人两颗心都瞬间放到自己失踪的同伴上,一齐大声道:“就是那里!我们就是在那里捡到玉环的!”
茂盛的草已有些黄,但仍旧长得很高,有东西掉落在草丛深处,一般来说很难被人发现。
无情问道:“你们是怎么发现玉环的?”
白可儿道:“我和小二走了老远也没看到他们两个,心里觉得不对,往回走的时候就多注意了下周围。”
无情赞赏地点头,又拿起手中一直握着的玉环看了看,说道:“阿三喜欢把它挂在脖子上,所以就算是打斗中,恐怕也很难掉下来。”
追命正蹲下身扒开草丛查看,可惜一夜大雨早已把所有痕迹都冲得干干净净。
他起身叹道:“这是他故意给我们留下的。”
无情喟然道:“阿三一向机灵。”
在附近看了许久,继续前行,走到岩城用了不短的时间。一进城,登时便觉城里果然要比城外热闹上许多。然而他们什么东西也没看,什么地方也没去,径直到了一座府宅门前。
府宅的门墙是旧漆,不华丽,但古朴,横匾上上书两个大字:
——严府。
追命敲了一敲大门。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冒出个家丁打扮的人来,眼看着眼前的几个人:一个中年汉子牵着一个小女孩,旁边是一个坐轮椅的青年公子。最令人称奇的是,后面还有竟然两个小男孩押着一个狼狈不堪身上有伤的男子。
家丁狐疑地看着他们,道:“你们找谁?”
追命拱手道:“烦请通报一声,就说成崖余和崔略商拜见。”
家丁使劲想了想成崖余和崔略商是谁,发现这两个名字一点都不出名,不过幸而这人礼数不差,还是恭敬地应一声,转身去了。
只过了一小会儿,时间很短的一会儿,人未出语先到:“大捕头、崔三爷,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里了啊?一定让我好好招待你们一番!”
追命朗声笑道:“来是来了,空可是没有。”
那人笑道:“我知道,你们是大忙人,没有事怎么可能来我这里?不过再忙,让我请你们吃一顿饭、喝一顿酒的功夫总有吧?”
说话间人已走了出来,一个二十七八岁的男子,对着无情和追命拱了一拱手,神态间很是尊敬。
无情回了一礼,道:“吃饭喝酒就不必了,来严兄这里确实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追命接话道:“哎,大师兄,既然严兄想要请我们,吃饭就不麻烦了,喝酒还是可以的吧。”
这被无情和追命称作“严兄”的男子便是此间府邸的主人,也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严家刀传人:严扬。
只听严扬笑道:“三爷想要喝酒,我这里管够。大捕头和三爷有什么事,吩咐一声,我也尽力去办。请进吧!”
严扬与无情追命相识是因为两年前的一个案子,无情和追命替被诬指为杀人凶手的严扬洗刷了冤情。而这不单单是救了严扬的性命,也是还了严家刀的清白,因此严扬对无情和追命一直甚为感激,视作恩人,此时听闻终于能为恩人做一点事,自然是无比高兴的。
到了大厅坐下,屏退闲人,严扬听了无情与追命的简单讲述,皱眉道:“我就猜到你们来这儿是为了那些孩子,却没想到陈叶两位小哥也出了事。”
无情敏锐道:“岩城也有孩子失踪?”
严扬道:“有两个孩子失踪,但我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八月初九出生的。”
无情道:“拜托严兄一件事。”
严扬道:“拜托两个字千万莫说,我的命就是两位救的,只要两位有事,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追命笑道:“哪里有赴汤蹈火那么严重?你也千万别说什么是我们救你的命的话,找出真凶本来就是我们师兄弟的职责,当初我们要是做不到你就该骂我们,做到了你也不用谢我们。”
他说到此,稍一顿,语音倏地一变,又一本正经:“我和大师兄要查转轮教的事,要找寻铜剑和铁剑的下落,这些事都有危险,那个孩子自然是不能带上,所以还要烦你照顾。”
严扬道:“我还当是什么,这点小事,尽管放心。而且你们刚才说这孩子是孤儿,那么以后我留她在府,收她做个外姓弟子也没什么。”
方采本一直坐在椅子上吃着桌上的糕点,此时闻言,眨着眼睛往严扬那里一瞧。
追命笑道:“那就多谢了!”
这边的话说完,无情开始问梁鸠问题。
一个问题,那就是:
——“转轮教分坛在什么地方?”
梁鸠不敢迟疑,当下便道:“我们分坛叫朱雀坛,我这时候带大捕头和三爷去也行,只是这会儿去了,我们坛子的人也不一定都在。恰巧,今晚我们坛子要开个大会,要是今晚去,大捕头和三爷一定能把他们都给一网打尽。”
他满以为这样的配合能讨无情与追命欢心,却见无情闻言后眉微挑,眼神锐利瞧着他,一声嗤笑,道:
“你在想,你们的人多了之后,或许我和我三师弟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就能将我和我三师弟给一网打尽了,对吗?”
梁鸠一阵惊愕,无话可说,这确是他的想法,无情竟真猜出了他的想法。
当他以为无情不会同意晚上去时,却听无情又道:“好,那就晚上去。”
声音里是极度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