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明,整个神都尚且笼罩在天寒地冻之中,一辆不知从何处入神都的马车,朝着定国公府而来。
马车一停,在哭泣中迷迷糊糊睡过去的兄妹二人睁开了红肿的眼。
手帕沾上药水贴在兄妹二人的眼眸上舒缓着红肿,夏彻将手套围脖小靴子依次帮兄妹二人穿上。
帕子揭开,轻轻将药水吹干,夏彻问:“等会我们要见的是同娘亲最亲的人,知道怎么叫人吗?”
醒着哭睡着也哭的兄妹二人嗓子都有点嘶哑,依然在乖乖点头之后道:“我们要见娘亲的爹娘,我和哥哥要叫外祖父和外祖母。”
夏穗安补充道:“还有娘亲的哥哥,要叫舅舅。”
弯腰将兄妹二人抱下马车,夏彻又替二人再一次整理衣襟。
夏穗宁仰头看着自娘亲离开那日之后,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的夏彻:“爹爹,你的衣裳是不是瘦了呀?”
夏穗安扯了扯夏穗宁的手:“是爹爹瘦了,娘亲之前做的衣裳爹爹穿着都大了好多好多。”
夏彻温笑,他知道自己当养胖一些。
如今他太瘦撑不起衣襟,他的阿萝不会再替他重做衣裳了。
夏彻想一直都穿阿萝做的衣裳,穿一辈子。
牵着一双儿女跨上定国公府的台阶,轻轻敲响府门之后,夏彻跪在了定国公府门前。
待到天光大亮之后,趁势成为这天下之主的夏彻,天下无人能承接住他这帝王之跪。
可他要跪着同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请罪的。
他们好生生的女儿交到他手上,陪着他受尽奔波之苦,最后却落得这么个下场。
他一跪,两个小萝卜头也一道跪了下来。
他们还太小,小到只知道娘亲太累了,再也无法醒来摸摸他们的脑袋。
小到,不知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哪般痛苦。
可他们又下意识觉着,外祖父和外祖母会欺负爹爹。
国公府府门被打开,定国公和定国公夫人看着眼前这一幕,眼泪一瞬喷涌。
非常之时,府门绝非久留之地,定国公亲手牵着两个小娃娃,将夏彻放进了府内。
府门一关,陈蒲举起的拳头,狠狠朝着夏彻挥来。
拳拳到肉,不多时,近来殚精竭虑心伤无人述的夏彻,便开始口吐鲜血。
两个小娃娃纵被阿如捂住了眼睛,可再听到夏彻克制的闷哼之后,猛然挣脱阿如的控制,跪着抱住陈蒲的腿。
“舅舅,不要打我爹,我娘会心疼。”
“我娘说了,我们要保护好爹,不能让任何人欺负爹。”
夏穗宁见陈萝不收手,转头抱住了定国公夫人:“外祖母,宁宁和哥哥没有娘亲抱了,不能再没有爹爹了。”
“宁宁求您,不要打我爹爹好不好。”
夏彻拧眉抬头看向阿如:“阿如,将安安宁宁抱回绣楼。”
夏彻提前叮嘱过的,可阿如有自己的私心。
她家姑娘舍命都要护的人,她也当好好护住。
同夏彻对视了一瞬,阿如最终只得将兄妹二人强行抱走。
定国公夫人听着那两个孩子哭得这般撕心裂肺,攥紧的双手松开,将再度挥动拳头的陈蒲制止。
将跪在地上的夏彻搀扶起身,定公国夫人哽咽着嗓音开口:“殿下,我定国公府上下说不出‘无碍’二字。”
知晓前因后果,陈萝无错,他们这些个好生生的人,都是可怜人。
最可怜的,何尝不是夏彻和那一双儿女?
可他们作为爹娘与兄长,于理当怪罪魁祸首,于情又怎么不能怪夏彻这个夫君,没能护好他们的女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