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定的南下巡游戛然而止,非为夏陵亲手策划却又尽在夏弘掌控之中的谋反,乃为沈烬墨拔刀之后的身体经不得丝毫奔波。
神都四城之门严加管控,不论是番邦使臣,还是神都内的勋贵官员,皆被困在皇城之内。
沈烬墨连续数日高烧不退,胸膛的伤不论舒太医用什么法子,都无法让其有好转之势。
但凡不是沈烬墨身体底子好,但凡不是钟元元那粒药丸得用,沈烬墨如今怕是这口气都吊不住了。
夏弘频繁往返于皇宫和沈府之间,他如今一门心思只记挂着沈烬墨何时能好转。
至于夏陵一党的罪过清算,夏弘压根没心思去管。
这些个蛇鼠一窝的东西折腾不出什么风浪,留着日后给沈烬墨杀着玩儿,也能当作弥补。
可内北鞑子伙同夏陵覆国,甚至意图吞并定西、北欣二郡的消息传入这神都,别说这满朝文武,就算这大夏百姓也都炸开了锅。
此等狼子野心不早日除尽,迟早要养虎为患。
夏弘作为一国之君,再是想将此事搁置,也挡不住这些个朝臣无孔不入的谏言。
走下御辇,余光瞥向那有一次跪在白玉石上的朝臣,夏弘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钟元元穿过游廊迎着夏弘走来,将那透着凉意的白玉手把壶递到夏弘手中。
手中染着凉香的团扇轻扇,钟元元问:“忘衡伤势可有好转?”
一口冰凉入喉,夏弘从跪地的朝臣之间走过,一个眼神都没留给这些人。
“伤口还是在渗血,人没有苏醒的预兆。”
将钟元元的手紧紧攥入掌心,惯来威严的嗓音此刻多了彷徨。
“长嫂,忘衡若是醒不来,朕可怎么办啊?”
“会醒。”
夙愿未偿,将自己每一寸筋骨打碎重塑的沈烬墨,会醒。
心有牵挂,不放心将谢南星交给任何人守护的沈烬墨,会醒。
未有丝毫赘述的坚定二字落下,让夏弘那颗胡乱窜动的心,静静平息。
一应太监伺候着夏弘换上宽松的袍子,想着这趟连洛水都没走出的南行,夏弘又生出了遗憾。
“今岁未能陪着长嫂南下游玩,明年开春朕一定补上。”
拿过大太监手中的腰封,钟元元弯腰低头亲自替夏弘系上:“若再行,莫要再这般兴师动众,太过劳民伤财。”
那些夏弘登船之时被匍匐跪地遮挡的潦倒,蜂拥钻入夏弘的脑海。
握住佛珠的手骤然用力,夏弘身后莫名生出一层薄汗。
伸手夺过大太监手中的折扇,夏弘极用力的扇动着。
此刻的他像是偷了一身华丽行头混入泼天富贵的酒宴之中,却又因着一场忽然其来的大雨,将他身上那被华服遮挡的淤泥冲落在玉石地板上的小偷。
他遭受着他心头皎洁的鄙夷,他心慌意乱,他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配得上这身衣裳。
“长嫂,内北之事关乎我大夏国威,朕今日将一应朝臣召来就是为了共商此事,长嫂可要同朕一道去?”
钟元元抬起依然沉静的眉目,里头并没有夏弘想象之中的鄙夷。
“后宫不得干政,我在此处等皇上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