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元元感知到衣袖被扯动的弧度,反手将夏域的手攥入掌心,一点一点加大的力量,是来自娘亲给的安全感。
夏域掌心的颤抖逐步平息,眼眸中的恐惧,化作执拗。
他们要赢的,他们,只能赢的。
他要亲手将这条恶龙从苍穹拖下,让他为自己犯下的所有罪恶,赎罪。
死寂中酝酿的,是鲜活生命在皇权之中的彻底埋葬,是君权之下的众生皆是蝼蚁,是天下之力都不足以与这天子之力对抗。
夏弘微紧着眉头看向钟元元,眼中闪烁的光芒状似讨饶,实则是让钟元元这不知前因后果的人,替他将这一局圆上。
战功赫赫的开国功勋之后死在这围猎场上,只有钟元元这开国之后,才能将一切盖棺定论。
夫妇本是同林鸟,夏弘造下的孽,他和钟元元就当同担。
将虚虚握在手中的团扇放到夏域手上,钟元元踏着平静的步子走到韩洲跟前,两指先是落在韩洲鼻翼,转而放到韩洲脖颈。
躺在谢南星怀里的人,的确死了。
袭嬷嬷将钟元元的披风递了过来,略微一抖,钟元元将被谢南星抱着的韩洲,用披风牢牢盖着。
起身,钟元元问:“舒太医,忘衡说他并未下死手,韩洲怎么会死?”
舒太医抬头看向钟元元那双沉静到能压下所有动乱眸子,月前日头下的那一番对谈爬上舒太医的心头。
以这些人所有的神态而言,韩洲死去的时辰并不长,若非中毒而亡,必然呈现不了这僵硬。
生平头一次没对夏弘说清所有原委,舒太医压住心头异样,叩首道:“皇上,韩世子薨了。”
舒太医下达的定论,让夏弘彻底安了心。
丝毫不在乎韩洲的死,夏弘如今想的只有如何替沈烬墨洗脱罪名。
在谢南星将所有责怪落在沈烬墨身上之时,只有夏弘,想证明沈烬墨的清白。
“舒太医,你再去看看,忘衡说他并未用力,韩世子这般身强体壮怎么可能走得这般快?”
舒太医从药箱中拿出剪子,跪着朝韩洲走来。
剪刀将月光折射,谢南星朝着舒太医猛然一推,竟直接将其推倒在地。
“你们都走,你们都走开,韩洲没死。”
“不要舒太医,我要带韩洲回家找别的郎中看诊。”
谢南星忽如其来的抵抗,让夏弘觉得碍眼至极。
夏域赶在夏弘安排人将谢南星带走之前,冲到了谢南星跟前:“谢南星,韩洲死了。”
“谢南星,沈烬墨还活着。”
是要活人的命,还是要死者那求不得的公道,抉择,交到了谢南星手中。
夏域不想让沈烬墨失了谢南星,夏域不想让沈烬墨被迫背下满身罪孽,却无一人能救赎他。
“啊…哈哈哈…韩洲…死了…”
谢南星笑得有些疯癫,解开披风的手在颤抖,解开韩洲衣襟的指尖,开始发白。
衣裳大敞,到抽泣的心疼之声,从所有看向韩洲身上的人口中传出。
他们不知道要怎样形容这具满是伤疤,旧伤未愈,又遍布新伤的躯体。
在洛安城内金尊玉贵的韩世子,必然落不下这满身伤痕。
大年初一率兵出征的小韩将军,就是用这副血肉之躯,从贼寇手中守住了边疆,护住了河山,传回了捷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