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子虽有,瞧着却并不扎眼。
如今在这金殿也没住多久,这双手倒比当年征战之时,更难看了。
摊开的掌心合拢,偷偷用团扇遮挡,不敢让那日头多照到一分。
钟元元这合拢掌心遮掩伤痛的举动,亦刺痛了舒太医的心:“娘娘这些年怨恨过臣吗?”
发妻沦为夏弘手中人质,受钟元元所托的舒太医,为护家人性命,选择不降解药及时喂给夏彻服下。
他这一番举动,最终导致夏欣敲响了万民鼓,却因着被夏彻之昏迷吐血,而输得一败涂地。
舒太医却因此得了夏弘重视,自此只听夏弘之命,只替夏弘看诊,也只为夏弘做药。
“不怨。”
钟元元团扇轻摇,闭上眸子细细道:“你毁了我一个儿子,但你也替我保下了一个儿子。”
人人都有无可奈何,不是舒太医,也会是其他人。
“娘娘是原谅臣了吗?”
钟元元极轻的笑:“从未怨过,又何谈原谅。”
忠于初心是一种选择,阴差阳错违背本心也是一种选择。
每一种选择对应一种命运,钟元元尊重所有人的命运。
这般沉寂让舒太医如芒在背,几经嗫喏,他想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钟元元有些累了,起身看着一直不愿离去的舒太医:“小舒,先夫于虎口将你和师姐救下,你们曾说自己这一生所求为悬壶济世,你们如愿了吗?”
舒太医闻言如坠冰窖,转头看向那道离去的背影,眼中翻涌的水光叫做渴求。
他渴望着钟元元回头看一看他,也渴望着钟元元回头拉一拉他。
可钟元元,始终没有。
摇头苦笑,舒太医仰头看向那晃眼的日头。
他以护家人之名害了的又何止夏彻,与他师出同门的结发妻子,因他之举乱了河山,虽保了性命,却落下一纸和离书,从未不复相见。
这些年待在皇宫不听一丝乡野与庙堂之事,为了就是让自己忘记他曾经之举,乱了这山河。选择了与他分道扬镳。
自此他独居深宫,荣华富贵在身,一次次泯灭本心为帝王所用。
曾一道研习药理的师姐,游荡于山河之间悬壶济世,践行着自己最初的愿望。
药圣已逝,连一个暗暗较劲之人都没有的舒太医,已经孤寂太久了。
若时光能重来,他宁愿同师姐一道站着死,也不愿像如今这般,一步错,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的下场。
踏着皇宫的青砖朝着自己在皇宫的住所走去,曾同师姐一道钻研医术比试的画面历历在目。
眼中微光闪烁,却又归于浑浊。
过了知天命的年岁,他纵有心为曾经所为赎罪,可日日在暗卫司监视之下的他,早已无力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