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彻底落下之际,沈烬墨勾勒的画卷终于完成。
低头看着还在睡着的谢南星,沈烬墨将那勾勒好的画纸放在通风之处缓缓吹着。
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将书房内立在谢南星背后的烛台点亮。
新的宣纸重新铺开,沈烬墨落笔的速度显然快了起来,不多时便更换了新的宣纸。
待到沈烬墨觉着那放在窗边的画卷被吹得差不多之时,才彻底将手中的画笔落下。
低头看着书桌之上的三张宣纸,沈烬墨心头开始泛起躁,眼中被火光浸染,耳根子亦变得滚烫。
眼见着躺在皮子上的人在地上翻滚了一圈,沈烬墨也顾不得墨迹未曾干透,一股脑将那三张宣纸折叠之后,扔进了抽屉之中。
透着,极其少见得手忙脚乱。
若是谢南星醒来了,必然觉得沈烬墨这般模样很是眼熟。
像谢南星还住在长公主府之时,骤然推开房门瞧见沈烬墨藏话本子的模样。
强装镇定走到窗前,把那幅画卷拿出平铺在地上,借着地板之上的温热将最后一点子湿气烘烤。
身后传来新的动静,沈烬墨担心谢南星踢毯子,当即转了头。
回首的那一瞬,发现那本该睡着的人儿,如今正提着灯笼站在他身后。
眼眸含光,温柔浅笑。
谢南星软软道:“沈烬墨,我记起来了,明日是不是我生辰?”
两人凑在一处没日没夜的缱绻,谢南星又哪里还有功夫去思索今夕何夕。
但瞧着沈烬墨这阵仗必然是想了极久,但耽搁到今日才落笔,自然是谢南星连那卧房都走不出。
直起身子将那些个梅瓶全部挪开,沈烬墨将整幅画的模样展露在谢南星跟前。
扶着谢南星盘腿坐在地上,沈烬墨蹲在地上,拿着卷轴开始裱着画卷。
谢南星手里握着的灯笼不住往沈烬墨身边凑着,一来可以防止沈烬墨刮伤双手,二来可以细细瞧着,沈烬墨亲手替他勾勒的丹青。
这是谢南星头一次瞧见沈烬墨眼中的自己。
日光从天际落下,尽数扑洒在谢南星身上,直将谢南星映照成了那带着救赎之力而落入人间的神明。
那原本该落在梅瓶的梅花,如今正朵朵妖娆开在谢南星的脖颈,落在谢南星的肩膀,又在谢南星心脏跳动的地方攒成一团。
被谢南星压在身下的黑色皮子,如今化作了一团深沉的墨,像土地,像石头,像这世间平平无奇不会引人注目的一切。
可就是这样平平无奇,甚至因着满身脏污而引人厌弃的墨黑,却托举起了一个圣洁秾丽又鲜妍的谢南星。
谢南星以另外一重意义,永远站在了沈烬墨的上头。
微微低头,谢南星凑到沈烬墨身侧,将目光落在那画卷之侧的两行小字之上。
【一朝相逢,窥见天光】
【贺乖乖十七生辰之喜,于洪德十二年绘于谢园书房】
小小一方书房之内,被烛光充满,被缱绻温柔包裹,亦被心间悸动充盈。
榫卯贴合之画轴严丝合缝,沈烬墨卷轴握在手中的,小心翼翼卷在一处。
不是因为绘画辛苦而珍贵,而是因为画中人是谢南星,而倍显珍贵。
一手握住卷轴,一手扶着谢南星站起,两人相对而立。
北风从另一扇开着的窗户擅自闯入,将屋内所有的蜡烛吹灭。
此刻被谢南星握住的灯笼,成了这一片寂静之中唯一的一抹亮光。
正如谢南星,是沈烬墨这十余年汲汲营营之中,唯一的一抹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