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自己清风朗月的兄长,旬澜蓦然想到了沈烬墨同他说的话。
嘴唇嗫喏,眼神彷徨,旬湛问:“阿兄,你不觉得黎源不论给太子提任何建议,都会得到皇上的褒奖,极奇怪吗?”
旬澜眸色如常:“因为他手握着的是上位者手中的标准答案。”
黎源做的任何事情,只要是让夏陵越变越差,那便是正确的事情。
旬湛迟疑片刻,笑了笑:“所以阿兄一直都知晓。”
“最初不知,时间久了便知晓了。”旬澜回到书桌前,重新画着船舶轮廓:“阿湛有自己想护的人,兄长亦想替旁人留的路。”
“兄长不劝阿湛,阿湛也不用劝兄长。”
刚要说出口的劝慰之言压在心头,如今洛安的这潭水越来越浑,旬氏一族有一人朝前冲,就当有一人留守后方。
指不定旬澜如今的以不变应万变才是最好的。
可心中想替旁人留下一条路的人,当真会什么都不做吗?
想到夏域今日特地同他说的话,旬湛试探着问:“阿兄可想离开洛安,去触碰另一片天?”
旬澜浅笑,摇头。
直白的拒绝。
旬湛又多看了一眼被旬澜勾勒的战船,他觉得那船舶的轮廓,并不是一般的游船。
三月初六,宜婚嫁。
辰时刚至,天刚蒙蒙亮,东宫布置亲事的宫人便将红毯从东宫沿着官道一路铺到户部侍郎府,道路两侧刚抽出新绿的树上挂满了繁复的宫灯,将着天照得透亮又喜庆。
吉时已到,舞龙舞狮开道,夏陵身骑高头大马,胸戴簇红胸花,带着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自东宫而出。
迎亲队伍两侧跟着数十名由夏弘亲自安排的宫女太监,一路将那等喜庆的糖果铜钱洒向道路两侧的百姓,有心之人自然早就这等安排告知了沿路百姓。
绕着洛安整整走了一个时辰,确保满洛安的百姓都知晓了东宫娶亲之盛大隆重,迎亲队伍才朝着户部侍郎府邸而去。
八抬大轿相迎,十里红妆相护,这洛安城今日的每块青石地板都染上了喜庆。
道路两侧的百姓看着这般热闹,自然少不得要同四年前的逍遥王娶亲对比一番:
“老婆子四年前见过逍遥王娶亲,娶的还是陈国公的嫡女,当时见那阵仗也的确大,但和今日比起来,还是差了点。”
“一个是亲儿子,一个是亲侄子,那自然是没得比的。”
“你们瞧瞧,这太子妃陪嫁之物,那可真能用奢华来形容,当年逍遥王妃那洛安第一美人出嫁之时,六十八抬嫁妆里,听说有一半装的都是被子呢。”
“这户部侍郎嫁女,一百二十抬嫁妆就算了,竟然还陪嫁了这么多银子铺子,这家底也太厚了。”
“你们说,就一个户部侍郎,怎么家底就这么厚呢?”
“她这嫁的可是天家,就他们这般地位,那真是高嫁中的高嫁,不多陪点嫁妆,日后在那东宫自然难以立足。”
在洛安百姓或艳羡或夸赞的言语之下,夏陵将太子妃迎回了东宫,出宫结亲之时尚且细微的笑容,在这一瞬变得开阔起来。
这洛安城的百姓官员,都当以为夏陵对这门亲事极为满意,只有夏陵知晓,他满意的不是这门亲事,而是借着今日这一桩亲事,他即将收获的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