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立这番话一说出口,不论是东阳沣,还是这花厅里的家眷、仆人,又或是被秦立带来破门而入的大内禁军们,所有人脸上的表情,一时间都变得极为精彩。
这种话,是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直接说出来的吗?
你把大王置于何地?
“你……”
“是不是很好奇,我怎么就这么大胆,什么话都敢说?”
秦立两手一摊:“因为,我懂政治啊!”
“……”
你懂个屁!
这一刻,不论是东阳沣,还是其他人,都本能的想反驳秦立。
尤其是东阳沣,整张脸都被气得铁青——这小子要是懂政治,他就吧桌子吃……嗯?
忽然,不知道想到什么,东阳沣即将喷吐出口的满腹芬芳,瞬间消散一空。
他皱着眉头看着秦立,目光逐渐变得复杂。
“哦,看来东阳老大人你已经明白了。”
秦立笑着一挥手:“闲杂人等,统统退下,本官要和老大人私下密谈。”
“……”
不多时光景,在禁军将领带领大内禁军的吆喝、驱赶下,整间花厅里,就只剩下了秦立和东阳沣两个人。
“绕了这么多弯子,你究竟想干什么?”
只剩下两个人时,东阳沣对秦立不久之前的指控,压根儿连反驳都懒得反驳。
因为,那些指控,都是真的!
可尽管如此,东阳沣依旧淡定从容,因为官当到他这个份上,徇私舞弊、为自身谋利,这都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特别是还有太子撑腰。
就算被翻出来,又能怎样?
最多,不过是被人诟病,掉些面皮而已。
“老大人应该已经猜到了、想通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不要这么试探来、试探去。”
秦立活动了一下脖颈:“你我之间,坦诚一些,不好吗?”
“好!”
谈及正事,东阳沣显得沉稳了许多:“那老夫就换个问法——林观,最后要如何处置?他坏了老夫的名声,老夫要他死!”
“不可能。”
秦立摇头道:“政治这东西,在我看来,它的本质就是四个字——利益交换。林观招供了,配合我做事,我就要保他一命。要不然,以后还有谁肯为我做事?”
“如此,也好。”
东阳沣是真想弄死林观吗?
能弄死,他不会介意把人弄死。
弄不死的话,也无所谓。
因为他问这件事,主要就是想看看秦立的态度。
“老夫当了大半辈子官,依老夫所见,官场上这些事儿,刚刚二殿下那句‘利益交换’,形容的是真贴切,堪称恰到好处啊。”
“呵呵,东阳老大人客气了。”
虚与委蛇的寒暄两句后,东阳沣脸上的笑容逐渐灿烂:“小秦啊,大王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东阳老大人,你纵横官场几十年,还没品出来吗?”
秦立笑道:“虽然我大哥现在还看不出太子的意图是什么,但是这是秦国,是我秦家的根基,这么简单就被毁了?你觉得这件事情现实吗?更何况,你们都有些太过于小瞧我大哥了!”
“现如今大周的皇帝,最擅长玩的是什么?是平衡!可现如今这世道,又是什么形势?太子一家独大,这就叫不平衡。”
“相比东阳老大人你现在已经想明白了,太子即将归来,大哥做了这么多的动作,大周皇帝真的会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知道了之后,为何还是让我大哥扳倒太子殿下,其实在我看来这对东阳老大人你来说,实在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好事儿啊。”
秦立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东阳沣确实已经懂了。
否则,他也不会和秦立私下密谈。
但就算如此,这里头的事儿实在太大,他必须从秦立嘴里听个准信儿:“二殿下,你也知道本官年纪大了,可否说的清楚一点?”
“好吧,那我就挑明了说。”
秦立朝左右看了眼,见四下无人,低声道:“现如今形势渐渐的已经明朗了,太子留在秦国的姚党这一次是铁定要完蛋了。东阳老大人你是‘姚党’的二号人物,姚立本倒了,他的人脉,你只要略施手段,便能轻松接手。到时候,秦国没了‘姚党’,却会多出个‘东阳党’。”
“当然,有些‘姚党’的死硬分子,或者说是野心勃勃之辈,是不会服老哥你这个刚冒头的‘东阳党’的。所以这个时候,你们两派人马就会自己斗起来。”
“大周皇上今年六十五了,也许曾经的大周皇帝对太子寄予厚望。但有一说一,太子的手腕,跟大周皇帝还真没法比。所以啊,大周皇帝是什么意思,我想东阳老大人应该比我们心里更加清楚……”
咦?
怎么说着、说着,秦立自己都有点信了?
姬发不会真想这么搞吧?
尽管心里犯嘀咕,但秦立还是恰到好处的,对东阳沣玩了一手——留白!
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剩下的,你自个儿脑补去。
很显然,东阳沣被说服了。
作太子的狗几十年,他太清楚这位太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同时大周皇帝这位秦国的大臣心里更加清楚——聪明、自负、狡诈、冷酷。
所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制衡?
所以,这一轮看似是秦风和太子之间的对决,单又何尝不是太子和大周皇帝之间的对决?
而想要应下这一轮对决,那自然就是想搬到姚立本这位“姚丞相”了。
姚立本倒台后,谁上位?
除了我东阳沣,谁有这个资格上位?
想明白这些,东阳沣再看秦立时的眼神儿里,不仅也多出了几分感激和庆幸。
好人呐!
身上多点黑料,多点把柄,在这个对决当中,是坏事吗?
不一定!
普通人眼里的世界,可以是非黑即白。
但政客之间,更讲究的是——博弈、交换!
给一个随时能拿掉自己的把柄,好好当几年狗,老老实实的办几年好差事,至于再过几年,大周皇帝登仙,到那个时候,谁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还不一定!
“东阳老大人,看来你全都想明白了。”
秦立笑着朝外头抬手虚引:“现在,去我的监察司坐坐,喝杯茶,如何?”
“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请!”
秦立还是比较推崇传统美德的,考虑到东阳沣年纪不小了,所以出门时,他特意吩咐,让轿夫抬着东阳沣走。
当然,在其他人没注意的当口,秦立也吩咐了身边的一个手下一句:“放出消息,东阳沣出卖姚立本,已经主动前往监察司,检举揭发姚立本的罪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