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郡主是否畏潮,怕湿?遇冷就要咳嗽?”小加的声音很轻,是发育期男孩子的声音,还未褪去稚嫩感,却染上一层过早的稳重。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金漫把碗递给洛川,没注意洛川就着她喝过的地方,把剩下的半碗热水干了,听见小加说的这番话,洛川把目光放在金漫身上,想起从前几次她咳嗽,似乎真的满足了这几个条件。
“小人从前的主子,顾家的表少爷和您现在的症状相似,久咳不愈。所以小人知道一些。”
“可有医治之法?”洛川比金漫更快发问。
小加飞快的扫了一眼洛川,低声道,“少爷在的时候,曾吃过东院里一个人的药,确有好转,少爷暗中找人查了那人的底细,据说曾经师从某位神医,颇有家学渊源。”
“可他还是死了。”金漫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她来自医学昌明的年代,抗生素和止咳药不知道暗中给自己吃了多少,可是她都没有好转的迹象,吃的那些药甚至没有来西院这几日,干燥的环境让她觉得舒服。
“那是少爷命薄,之前拖了太久,还被庸医误诊,吃了许多对身体有害的汤药。”小加默默说着。
“你为什么告诉我?”金漫一脸好奇问道。“你不是跟了小侯爷的嘛?”
“小人亲眼见过我家少爷如何凄惨离世。大郡主是好人,不该红颜薄命。”小加不知觉得加快了语气,“给少爷药的人就在东院柴房后的石屋里。大郡主若信得过我,便去看看吧。”
说完,小加行礼抱拳就要离开。
“如果那人真像你说的那么管用,我就收下你今夜的这份投名状。”金漫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硬币,嗖的抛起。
小加的目光跟随着她的手指,双掌一拍,硬币被夹在手心。
“花去,字不去。”金漫把手往前一推。
小加放在身侧的手慢慢攥起,金漫却忽然笑了,甚至没打开那只手,便将硬币放回袖子,只是在放回时,手指在硬币表面上摸索了一下。
“温家大小姐活得还好吗?”她忽然问了一句。
谁也不明白她这话的意思,珍珠儿更是在角落微微睁大了眼睛。
小加慢慢低下头,那虽然是他常有的姿态,怯懦卑微,但此时这个低头却更能让人联想出不好的意味。
因为半个时辰前,周康命人蒙住温如玉的眼睛,将她捆住手脚,当着一众人的面强了温家大小姐,事后更是将她赏给了关系最亲近的几个死党兄弟。
短短半个时辰,温如玉过的生不如死,但却不敢真的去死。因为周康答应了她,会让她写一封信,等白公公派人来的时候,帮她递回京城。
只要书信回京,只要她兄长看到这封信,她就能重获新生!等那时候,她的兄长稍微动些手段,就能轻而易举的要了这些狗杂碎的命!他们全死了,还有谁知道她这段不堪凌辱的过往?
那时候人们只知道她是尊贵的,浴火归来的温家大小姐。是从浮沉馆活着回去的传奇!
这股信念撑着温如玉,从今日起扎在恶人堆里,强颜欢笑的过活。
本来周康这样的做派大家也习以为常,但因为金漫的这几次的出手,他们心中那点久违的被磨灭的正义二字又重新蠢蠢欲动。所以他今晚特意跑来,告诉她这个消息。
下意识里,小加想要金漫活得久一些。但更实际的,他想卖给金漫一个不大的人情,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金漫看穿了这点小心思。那接下来呢?她要怎么对自己?
金漫看着小加变换不停的脸色,温和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前周康被郑直投毒,你替我说话,是第一次,今日你来告诉我神医所在,是第二次,不管你初衷如何,这份人情我会还的。”
小加向后退了半步,深深施了一礼,“多谢大郡主。小侯爷必不会善终,大郡主保重。”说完,随即离开。
和聪明人说话并不需要过多的铺垫。小加今夜来,是孤注一掷的对金漫的信赖。
金漫倒是很意外小加能说出“小侯爷必不会善终”这样的话。
这不像是一个怯懦的下人能有的见解。
脑子里有什么一晃而过。
雪逐渐下的密了,落在脸上有微微的刺痛感。
“走吧,提上一壶热水做见面礼,我们去会会那个神医。”金漫拉了一把洛川。
“你根本不信那个神医,何必要去?”洛川不理解金漫的行为,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着她往外走。
金漫好气又好笑的开口,“你平时不是不爱说话嘛,怎么一说话就飞刀子?”
好好的一个少年,长了个嘴,真是败笔。
“我管他是不是真的什么神医,他只要有办法能止你背后的伤口的出血,我就承认他是。”
“愣着干什么!走啊,洛川!”少女拖着长长的袖子,在前面一步三晃的走着,轻快而自在。
少女在前方走,十步之内必然有洛川的身影。
这样的日子一晃便是三年。
三年前的那个夜晚,金漫带着他去东院的隐蔽石屋内找神医,却什么都没有找到,只好把热水当做见面礼留在那儿。
奇特的事就是第二天珍珠儿去取壶的时候,热水已经被人喝光了。
就这样,金漫和这个神奇的神医杠上了劲,送了三个冬天的热水之后,金漫终于想到了钓神医上钩的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