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清终于可以独占女儿了,抱着她回清影院,问她平日里爱吃爱玩什么,听说她喜欢风筝,弹弓这些,就答应送她一把小弓箭。
“真的?薇儿可以有真正的弓箭了?爹爹你真好!”吧唧一口。
薇儿又叽叽咕咕地问爹爹,是不是会骑马,会打仗,会剑法,好多好多的问题。
雪娘虽骑术高明,可是小辛庄哪里有地方养马?她也不敢带薇儿去马场。
洛子清便一拐弯,带着薇儿去了马厩,把自己的黑骏马牵出来,抱着薇儿,去练武场跑了两圈。
薇儿一点不害怕,咯咯咯的笑声在风中飞扬,倒是把江婶子和吉祥吓着了。
“等你三岁了,爹爹就送你一匹小马驹。”
薇儿幸福得直冒泡。
不过这一通折腾下来,她困了,趴在洛子清肩头,刚才还叽咕着爹爹你真好,下一刻,就睡着了。
洛子清趴在床头,恋恋不舍,看不够。
真是天上掉下来一个如珠如宝的女儿啊,怎么爱,都爱不够。
雪娘在学府街度日如年,一会儿收拾收拾薇儿的衣物玩具,一会儿拿起她的春衫扎两针。
心里只想着也不知薇儿去了那府里习不习惯,见了她爹爹会不会认生,夜里睡着可踏实?
第一日便这样坐立不安地过去,第二日雪娘实在受不了折磨,出门去仙林馆。
原本她被赵启坤掳去,受了刑,洛子清就要她在家休息,后来姜太医说她身子需要静养,就更不肯让她去仙林馆操心了。
连翘和齐林也让雪娘不要担心,官医署的奏章齐林早就递了上去,年前因为赵家大案,此事就好像汪洋大波里的一滴水般,消弭无形,只等着年后朝廷批复,一时也没什么可忙的。
现在洛子清不管她了,雪娘自然而然,就想到仙林馆,想到官医署。
年后这几日宣元帝已批示下来,立官医署为独立机构,与太常寺少府寺并列。
齐林和连翘正在忙着选官衙地址,定人员职位呢,见雪娘来了,都喜出望外。
“雪娘,我与连翘想推举你为官医署少监,主理各项事务,我二人位副监,你看如何?”
少监为五品,副监为六品,齐林二人对雪娘心服口服,无论医术,人品与能力都在她二人之上,加上她又是嘉敏县主,由雪娘出任这个少监,可谓众望所归。
如今薇儿身世已经水落石出,无论洛子清是什么态度,雪娘都没有再往江南遁逃的必要,她也不纠结扭捏推辞,点头说:
“好,我们一起,为天下百姓就医行医,开创一条康庄大道。”
三人又商量了一番,官医署下设三个分支机构,一是官医堂,二女医堂,三防疫所。
另外还要开设医学堂,由官府培养官医,女医和军医。
雪娘做了两年生意,有商人的敏感,又提出可以以医养医等等思路。
忙碌了一上午,她几乎没有想到过薇儿与洛子清。
午时三人一起用饭,雪娘才郑重地说:“有件事情,要与你们说。”
齐林连翘对视一眼,连翘也笑着说:“巧了,我们也有事,要与你说。”
雪娘笑道:“让我猜猜,齐林要去提亲了,是不是?”
连翘脸色羞红,点了点头。
此事连老夫人已经同意了,实在是连翘年龄大了,又抛头露面的,再想另觅良缘,也不容易。
齐连两家原本也算门当户对,知根知底,齐林虽然出身差些,可此次去北疆立了功,眼看便要授官,将来自有一番前程,老夫人便点了头。
如今只等齐太医请媒人上门了。
“就怕定亲之后,老夫人她拘着我在府里待嫁,不让出门,所以这几日都加班加点地,想尽快把官医署的事情都定下来。”
齐林点头,“原本我们打算商量的差不多,再去你府上,给你过目的,倒没想到你今日过来了。”
雪娘笑着说:“恭喜你们啊,有情人终成眷属。”
说着她心里有点酸,想起薇儿和洛子清,她这段孽缘最终也不知会如何结局。
“雪娘,你有什么事要与我们说?”连翘想起来,问道。
雪娘叹一口气,有点难以启齿。
“我……我当年与洛将军和离之时,怀有身孕……如今孩子已经快三岁了。”
齐林和连翘两人一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还是齐林反应快,装做若无其事地闭上嘴巴,用公筷夹了一只鸡腿,放到连翘盘子里,故作镇定地说:
“如此甚好,改日把孩子带过来玩吧。”
连翘却不管不顾地跳起来,从桌子对面,挪到雪娘身边,一叠声地问:“真的啊?那洛子清知不知道?孩子呢?是男孩女孩?现在在哪儿啊,你咋不带过来啊?”
搂着雪娘直晃悠,一会儿又难过起来。
“雪娘,你当年可真是太不容易了,这几年可真是受罪了,哎哟我好心疼你啊,疼死我了!”
手按着心窝,眼泪汪汪地看着雪娘。
齐林手足无措,掏出帕子来想给连翘擦泪,看看雪娘在旁边,又觉得不合适。
递给连翘,低声说:“擦擦吧,别难过了,如今不是否极泰来吗?”
他当然也觉得雪娘不容易,但是看着连翘难过,他更担心连翘。
雪娘捏捏连翘的腮帮子,“傻不傻啊你,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这吗,没吃什么苦受什么罪。”
连翘嘟着嘴,佯作生气地说:“这么大事,你都一直瞒着我们,真是不把我们当朋友。”
雪娘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悻悻然地看着连翘笑。
她突然想到肖元起,不禁头大,那个家伙,可更不好交待。
想着又叹一口气,连翘都生气,洛子清,怕是被自己气疯了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薇儿送回来,会不会就此把薇儿留下了,再也不让她回来了。
想着,雪娘心里又沉重起来。
可是她只能等,什么都做不了。
肖元起的反应,比雪娘想象得要好些。
“罗雪娘,你可真是……”他手指点着雪娘,半天说不出话来。
“算了,不与你计较了,想来你也是不容易,现在总算好了……也难怪,你对着我这么个绝色美男子,竟能无动于衷,敢情早就与洛子清有了个女儿,这女人啊,一旦给男人生下孩子,心就很难从他身上割舍了……”
肖元起对此事深有体会,杜王妃头一年还劲儿劲儿的,一副你不爱我我也不爱你的姿态。
后来生了长女,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一日比一日深情。
等儿子出世,她眼里心里就只有他和一双儿女了。
虽然都没有明说,齐王知道,杜王妃对自己,可算得上至死不渝。
所以当年他才会对雪娘说,王妃是自己的结发之妻,不能辜负,就算是雪娘想与他一生一世一双人,那也不行。
雪娘心中黯然,在肖元起面前,她向来百无禁忌,便道:
“肖元起,我这次可能真把事情搞砸了,洛子清他不会原谅我的,我只求他不要与我抢薇儿。”
她原原本本地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自己当年如何被徐大夫人逼着落胎,如何差点被洛子光侵犯。
这些年一直不愿意与洛子清复合,主要就是因为那两人。
原本只是想模棱两可地,让洛子清误以为自己当年受了那么大的劫难,心中有愧,知难而退,哪想到他居然处置了徐氏,甚至要了洛子光的命。
雪娘惊惶之下,又扯了个弥天大谎骗他,说自己和离后再嫁,生了个女儿,相公行商遇到水患不归,她才带着舅舅一家进京,如今要回江南与相公一家三口团圆。
肖元起听前面的,还一脸凝重。
听到后面雪娘支支吾吾,说自己要与那无中生有的相公一家团圆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
雪娘也觉得自己好蠢,又羞又愧又恼,当时一时情急,脑子抽抽了,张嘴就编出那么个漏洞百出的弥天大谎来。
肖元起笑得直不起腰,手一直点着雪娘,说,你你你,居然也会有这么蠢的时候……
雪娘又愧又气,抬腿便踢了肖元起一脚。
“不许笑我!人家现在都愁死了,你说洛子清啥时候把薇儿给我送回来啊?他不会霸占着孩子,不还给我了吧?”
肖元起好容易才收住笑,忍不住还是摇头不止。
“唉,洛子清这个人……他对你,可算是做到了极致,想要求你回心转意,被你这么一闷棒砸下去,我恐怕他真会走另一个极端……换了我,可能在你死遁那一次,就彻底死心了,不会那么执着,执着的人,一旦死心,也会同样钻牛角尖的……”
雪娘黯然。
她想起侯爷临终前,拉着洛子清的手,放在她手心里,颤巍巍说:
“子清至坚易折,至纯易污,雪娘,你替我,好好看着他……”
肖元起看她神色悲哀,便道:
“薇儿你倒不用太担心,就算洛家把孩子领回去,也不至于不让你见孩子,你之前不也是隔几日才去小辛庄看一次吗,又有什么差别?若是洛家不让你见孩子,还有我呢,我会帮你要个公道的,放心吧。”
雪娘愣怔怔地看着肖元起,好一会儿才问:
“所以你也认为,薇儿应该回洛家?”
肖元起皱皱眉,罗雪娘在北疆长大,习惯了底层那种颠沛流离,随波逐流,恣意妄为的生活,常常忘记京城高门贵户的生存法则。
“雪娘,薇儿若跟着你,将来一辈子都会很艰难,回到洛子清身边,她日后至少是个侯府将军府嫡长女,两相对比,你为了薇儿,也该让她回到洛子清身边,才是正理。”
雪娘不说话了,她其实不是不明白,只是刻意地去忽视,这京城里有一套规则,像铁锁链一般,栓着众人,尤其女人。
她本想从肖元起这找些安慰,这下更是心慌意乱,欲哭无泪了。
好在三日后,长岩驾着马车,把江婶子薇儿和如意送了回来。
雪娘喜极而泣,紧紧搂着薇儿不撒手。
长岩从马车上搬了许多东西下来,一箱子伯爵府众人给薇儿的见面礼,几箱子柳夫人和将军从库房里翻出来,给薇儿的好东西,还有一架木马车。
“娘亲,爹爹说等我满三岁了,就送我一匹小马驹,现在我还不能骑马,他让人给我做了这个,你看,这木马车会动,我踩着轮子,它就转起来,你快来看嘛。”
薇儿显然还沉浸在爹爹的宠爱之中,几乎都没想起娘亲。
也怪不得她,这几年,与雪娘也是聚少离多,不过短短三日,要不是爹爹让她回来看娘亲,她还不想离开呢!
薇儿搂着雪娘脖子,小嘴叭叭地,一直跟娘亲说爹爹家的见闻。
“爹爹家,好大好大啊……”她伸出小胳膊,努力地往外够。
“这么大这么大都不止,比小辛庄一个村子还要大,我白日里去看祖母,走得我脚都酸了,还是如意姨姨抱着我走了一大半。”
“爹爹家有一个湖,娘亲你知道吗?爹爹说,等夏天了,可以带我划船,摘莲子,捞鱼。哎呀,怎么还不到夏天啊,要好久好久好久啊……”
“还有马厩和跑马场,爹爹说,等我有了小马驹,就养在那里,我想骑马了,就去爹爹家……”
……
雪娘满怀失而复得的心情,看着薇儿小嘴嘟嘟地,一张一合,心里又甜蜜又酸楚。
肖元起说的没错,薇儿跟着她爹爹,确实会更快活,更幸福。
她以前总不愿去想这一点,只想着若与洛子清在一起,薇儿就要唤徐氏祖母,洛子光大伯。
“薇儿,爹爹家这么好,你是不是都不愿意回来,跟娘亲一起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