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是那一刻,就下定决心,此生再也不想与自己相见。
“孩子,真的没了吗?”良久,他才抬头,颤声问荀嬷嬷。
荀嬷嬷心中不忍,她陪在二爷身边十数年,还从来未见二爷如此难过。
就连那次二奶奶不辞而别,二爷也只是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不曾像现在这般,难过到面容扭曲,几近狰狞。
“孩子当日就没了,老奴陪在大夫人身边,看着二奶奶把药喝下去,月份早,胎儿也没成型,落下来都是血块,被褥衣衫都是血,老奴给拿去烧了。”
洛子清浑身轻颤起来,对荀嬷嬷挥了挥手,低声道:“你去吧。”
荀嬷嬷起身,往门外去,想了想实在不忍,又回身说:
“二爷也别太难过,如今您与二奶奶相处甚好,以后再要孩子也不是难事……”
洛子清猛挥了挥手,行止暴躁,荀嬷嬷看出来了,赶紧闪身出去,再也不敢多说什么。
洛子清想到荀嬷嬷说的,都是血,都是血……
雪娘说,自己再也无法生育,怕是那次落胎便伤了身。
自己这半年来,还不停地在她面前说,想要孩子,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像他,女孩像她,带着孩子去骑马……
他那般絮絮叨叨,无限遐想的时候,雪娘心里是不是刀割一般难受……
洛子清抬手,狠狠地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
他在乾坤阁书房里,待了足足一个时辰,出来时,三石只觉二爷面色有异,眼底通红,却不敢多问。
下午洛子清还要与刑部一起,去拿几桩案子牵涉的案犯,直忙到夜幕低垂,才打马回学府街。
洛子清在门口踌躇了许久,他不敢进去见雪娘,不知道用什么颜面去见她,不知道该跟她说什么。
说我终于懂了,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要逃离我,不惜死遁?
说我很愧疚,没有脸面挽留你,只能放手?
说我还是舍不得你,离不开你,求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
放她走,他挖心一般难受。
挽留她,他只觉自己脸皮被撕下来般,火辣辣地痛。
他扭转马头,去找辛如其,这个多年来唯一的朋友。
洛子清喝得烂醉如泥,一直问辛如其:“若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该怎么办?”
“我该怎么办?辛如其,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辛如其一筹莫展,问他到底咋了,又不搭理自己,只反复地重复这几句。
又小声嘟囔着,辛如其凑过去,好容易才听清楚,洛子清念念叨叨:
“孩子没有了……以后都不会有孩子了……”
喝到最后,洛子清嚎啕大哭了一场。
辛如其一头雾水,什么孩子有了没了的?
怎么问,洛子清都不搭理他,从嚎啕大哭到小声呜咽。
眼看宵禁了,辛如其也不敢叫别人帮忙,这大将军,如此醉酒而哭,实在太丢人。
更不能把他送到罗大夫那儿去……丢人不是……最后辛如其费尽力气,把他送到伯爵府。
洛子清抬头,看见府邸匾额上的字,连连摆手。
“雪娘,我要去陪雪娘,她夜里害怕,不敢睡,我得去陪她……”
辛如其没办法,只好又把他送到学府街。
到了门口,洛子清却竖起手指,对辛如其一直嘘……
“不能惊动雪娘,不能见她,不能找她,没脸!”
说完又啪啪啪地打自己耳光。
辛如其一边拽着他,阻止他抽自己,一边想去拍门,却被洛子清拉住。
他在雪娘门口转了几个圈,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也不说话,纵身一跃,越过院墙,跳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