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见面,互相打量了一番,都很关心,经此浩劫,对方可还好。
雪娘看上去神采奕奕,倒是齐王,脖子上拉了一刀,人有些委顿。
雪娘让齐王解下脖颈缠绕的锦布,探身过去看了眼伤口,发现无甚大碍,才松了口气。
“这一次,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想起来私牢那一夜,雪娘便心有余悸。
齐王摆摆手,“大恩不用言谢,日后多来看看我,陪陪我便是。”
又皱皱眉道:“你如今,是铁了心要与洛子清混在一起了吧?听说父皇封你做县主了,既然如此,就早点成亲吧,别这样不上不下的……”
雪娘一听,得,这是给自己找了个上紧箍咒的了。
“我没想嫁给他。”她干脆利落地说。
齐王坐起身来,一脸严肃地盯着雪娘说:
“你这说的什么话?不想嫁给他,为何这般不明不白地跟他混在一起,真不顾自己清誉了吗?”
雪娘语塞。
她最初被洛子清给哄住,想着他很快回北疆,就默许他在学府街住着。
后来,事情一件接一件,短短几日,两人好像经历了几辈子的惊涛骇浪。
她已经没法开口,把洛子清推开。
齐王的话,让雪娘意识到,自己已经骑虎难下。
“你如今身份不一样,既是北疆女巾帼,又是皇后义女,嘉敏县主,一言一行,都受万民关注评点,还是谨慎行事才好。”
雪娘从未见过肖元起如此认真严肃,想来是爱之深而责之切,肖元起是真看重自己,才会如此提点。
她点点头,乖顺地说:“我知道了。”
齐王看着她,突然扑哧一笑,问道:
“你在洛子清面前,老装出这么一副乖巧柔顺模样吧?也难怪他被你迷得,非你不可,你这样子,可千万别再在别的男人面前显露,太招人,知道吗?”
齐王从未见过雪娘温柔顺从,小意儿哄人的模样,实在是惹人怜爱。
雪娘却想起当年洛子清不许她在外面咬嘴唇,说那样子太勾人。
她揉了揉脸,做出冷冽豪迈的神情,抬脚踢了齐王床榻一下,粗声粗气地说:
“肖元起,看你脖子上挨了一刀,才对你好言好语地,再胡说八道,我敲你脑袋!”
肖元起这才叹一口气说:“这才对了,刚才还以为罗雪娘被换魂了。”
雪娘又问赵家倒台,对他会不会有影响。
肖元起毫不在意地说:“可算倒了,你不知道,这些年他就像一把利剑,悬在我和母妃头顶,我老做噩梦,哪天被那老匹夫连累,要砍头……如今,我与母妃倒是能安生些……”
雪娘想着那件秘事,肖元起一无所知,贵妃……贵妃当年曾特意召见她,请求她将来不要与自己一双儿女为敌。
雪娘如今终于懂了她的用意。
从齐王府告辞出来,雪娘又绕道去了一趟舅舅家。
“舅舅,你可知咱们李家有一位姑婆,当年进宫为先皇淑人?”屏退了左右,雪娘低声问舅舅。
木老爷一愣,想了想才道:
“是有这么一位,排行三姑母,不过她进宫时,我还是个稚龄小儿,没什么印象,只听你外祖父外祖母提起过。为何突然问起这位姑婆?”
雪娘叹一口气,把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择与李家有关的,原原本本告诉舅舅。
舅舅惊愕到无言以对,好半日没回过神来,低着头,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还是震惊。
原来当年那位谋逆的景王乃姑母所生,而李家一无所知,便卷入了争储之祸。
雪娘见舅舅震惊无措,温声安慰道:
“好在如今冤情得以昭雪,估摸着年后,朝廷就会给许李两家翻案正名,李家被占去的产业与资财,户部都会清算发还,舅舅还请做个准备,到时以李家后人身份,去官府交接吧。”
舅舅老泪纵横,只一连声地说,好,好好。
又觉得雪娘实在不容易,身为长辈,感恩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只捂着脸泪水长流。
雪娘见舅舅如此情状,也悲从中来,忍着眼泪,起身告辞。
夜间洛子清回府,果然与雪娘说,皇上命人重新查办这二十年间赵启坤经手的冤案。
年后许李两家被查抄的产业财物都会发还,官府应该会把雪娘当做许李两家的继承人。
雪娘这才与洛子清说,舅舅还在人世,又把自己当年如何去江南,如何把舅舅一家带到京城,换了良籍安顿下来,细细说了一遍。
“真是辛苦你了,这些年,一个人,做了这许多事情……”
洛子清听完始末,只觉更加心疼雪娘。
“雪娘,等许李两家冤案平反了,你就答应我提亲吧,那日你说的话,我都明白,日后定不会让你在洛府受磋磨,咱们成亲后,就去北疆,你与我母亲,数年也不会见一面,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那种深宅大院小媳妇的苦楚,可好?”
雪娘低头不语。
白日里齐王所言,让她意识到,自己必须快刀斩乱麻。
要么破,要么立。
以前还可以罪户身份,以许李两家冤情未申为借口,搪塞洛子清。
现在已经退无可退了。
雪娘微微摇摇头,低声说:“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洛子清握着她的手,凑过来亲了她一会儿,才说:“什么事?”
雪娘抬起头,声音不大,却如裂帛一般,震碎了洛子清的心。
“我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
洛子清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好一会儿,才问:“没有生育能力?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