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提起二十年前江南李家,腰板都挺直了些。
雪娘松了口气,她还担心舅舅迂腐,会责怪她自作主张,与洛子清和离。
她又鼓起勇气,说明自己有孕在身的事情。
“舅舅,不瞒您说,雪娘如今有了四个月的身孕,孩子生下来,打算姓许。”
这一路辗转,从京城到淮阳,雪娘把事情前后反复捋了无数遍。
心下知道,洛二爷霸道又固执,占有欲极强。
他虽贬妻为妾,却没有一丝一毫与自己分手的打算。
雪娘不过是利用了他的骄傲与自负,用激将法,拿到了这张和离书。
若被他知晓孩子的存在,怕是强取豪夺,也要将她和孩子弄回清影院去。
一想到二爷会把孩子记到薛清澜名下,认她做嫡母,由她教养,雪娘便绷紧了身子。
像草原上护崽的母狼一般,满心都是戾气。
绝对不能让洛子清知道有这个孩子!
“舅舅,和离时,洛家大夫人以为我已落胎,洛二爷也不知有这孩子,若知道,怕是不能善罢甘休。雪娘打算瞒着孩子的身世,对外只说夫君在北疆阵亡,南下投亲,以未亡人的名义独居,日后也好杜绝流言与不必要的麻烦。”
雪娘声音越说越小。
这种事情若是舅母在世,本该与舅母商量,由她转告家中男性长辈的。
舅舅也有些尴尬,咳了两声才发话:
“你做得对,陇上许氏的血脉得传下去,姓许好,很好。你放心,孩子父亲的身份,我会烂在肚子里。你且好生住着,日后诸事都有我们料理,再也不可孤身一人,千里跋涉了。”
在舅舅眼里,雪娘不过是个弱女子,既然来淮阳投亲,自然要在此落脚,由李家人护着。
虽然李家人如今自身比坐牢也好不了多少。
雪娘鼻子一酸,祖父去世后这几年,所有事情都是她自己扛着,自己做决定。
可她也不过一个十几岁的女娘子,嫁人,和离,怀孕。
瞒着洛家把孩子留下,逃离京城,南下寻亲。
这种种事端,她也常常惶恐,生怕自己做的不对。
不知天上的祖父与爹娘,是否会责怪自己。
如今听过舅舅这长辈说一句,你做得对,雪娘眼泪哗啦就流下来。
舅舅也慌了,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伸手在她肩上拍一拍。
又想摸摸她的头,骤然意识到雪娘快二十岁了,不是小孩子,又收回手来。
雪娘很快止住了眼泪,对舅舅说:“您别担心,雪娘这是高兴的。”
舅舅点头,只跟着说,高兴,对,高兴。
如此,雪娘便与江婶子在淮阳藏匿下来。
歇了几日,邻居和车行的人都知道,向管事在北地的姐姐,有个女儿来投亲。
“可怜哦,才不到二十岁,婆家娘家人都没了,千里迢迢找到她舅舅来投亲。”
牛婶子到处与人说,说着便撩起衣角抹眼泪。
众人都唏嘘不已,陪着感慨一番。
等雪娘的身份渐渐被人接受,她便找了家医馆。
每日去坐堂看诊,专治疖肿。
淮阳县城不像京城那般,规矩大约束多。
听说医馆有个女大夫,尤其擅长疖肿之症,很多为此症候所困的女子,纷纷来求医。
没两个月,雪娘的名声便传了出去。
渐渐地,方圆几十里,都知道淮阳县城里,有个罗大夫善治疖肿。
动起刀子,特别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