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天来得特别快。
进了三月,仿佛一夜之间,烟雨迷蒙中,桃花便开了。
三月京城,依旧春寒料峭。
洛子清独居在清影院内,形单影只,寂寥无边。
他军职未变,洛家军也依旧在其指挥之下。
太傅去后没多久,皇上便将罗立军复用,重任京郊神机营指挥使。
当初芒山护卫不力,太子遇刺,罗立军被革职在家反省。
如今复职,皇上显见得是要重新起用洛家了。
也是,以薛家为首的文士清流已成一盘散沙。
除了有军功兵权的洛家,还有谁能与赵家抗衡呢?
以卵击石也是击,皇上断不能坐以待毙。
只是洛子清意志消沉,去军营练兵都不太提得起劲。
皇上……皇上那个老匹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肚子坏水。
世人的嘲笑,洛子清如今无所谓。
让他不堪忍受的,是清影院里一片寂寥。
他派了长岩领着几个府兵,去北疆寻找雪娘的下落。
一直没有消息,他也不抱什么希望。
北疆那么大,长岩又从未去过,如何能找到人?
洛子清终日把自己关在清影院内。
一个人坐在软榻上,吃饭,喝茶,看书。对面,便是雪娘的座位。
没做完的那双冬靴,一直摆在那。
好像在等着雪娘随时回来,拿起来接着做。
他常常回想,雪娘在的时候,叽叽喳喳忙忙碌碌的样子。
有时想起她说的某句傻话,会不由自主地微笑。
大多时候,都很难受。
但是去了别处,又更难受。
清影院好歹还有雪娘的一些蛛丝马迹在。
在别的地方,做别的事情,他会暂时地忘记雪娘,心情放松起来。
然后莫名其妙,心里有一种空落落的不适感。
好像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难过很伤心的事情,他不配这般高兴。
然后就突然想起来,哦,雪娘走了。
突如其来的悲伤,像一把锋利的刀,反复地刺穿他的心。
那感觉太痛了。
他宁愿待在清影院,时时刻刻记着雪娘。
不要忘记了,再想起来,一遍遍地,把心拉开口子,一道又一道。
与其一次次掉进深渊,不如一直待在深渊底处。
辛如其知洛子清郁郁寡欢,拖着他出去喝花酒。
“大丈夫何患无妻,花酒喝几盅,温柔乡里眠一回,你就忘掉忧愁了!”
辛如其信誓旦旦地保证。
洛子清瞥他一眼,要怎么样才能像他们那样,生就百孔千窍心肝?
像个漏壶一般,处处抛洒情意,自己却无动于衷。
他不行,他就实打实一颗心。
以前不喜欢罗雪娘,便一点不想靠近。
现在喜欢罗雪娘,就只念着她,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喝酒可以,不许叫那些浓妆艳抹香气熏人的勾栏女子,咱们好好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