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苑里这番景象,王妃自是接到丫鬟密报。
她不动声色,只嘴角含笑,拿起银剪子,剪去烛头上那烧焦了的一段芯子。
烛火跳了跳,室内又亮了几分。
齐王心思难测,王妃知道自己不是他心头好。
于是便时时谨记,齐王他喜欢谁,宠幸谁,都不要在意。
因为她深知,无论齐王心头人是谁,都不会是自己。
杜如霜能拥有的,只有这王妃的名分。
要不到的,她不会去贪图。
只恪守本分,齐王这个人虽然看上去放浪形骸,实际骨子里是个良善之人。
杜如霜是礼部侍郎之女,皇上将她赐婚给齐王,无非是因为杜家家世清贵,却没有权势。
齐王与杜家联姻,毫无半点可借力之处。
赐婚的圣旨下达杜家,杜如霜心中并不欢喜。
让她意外的是,齐王竟然托人私下相约,与她把话说明白。
“入我齐王府,并非富贵路,怕是一路多艰险,你若是不愿,我自然可以找父皇,想办法推掉这婚事,大不了被父皇杖责二十大板。”
说这话时,齐王全然不是世人传言的那般玩世不恭。
“但你若是愿意,我此生都会给你尊荣,不过没有情爱,情爱,肖元起给不起。”
话说得坦诚明白,杜如霜敬他这份坦然与担当。
最主要,齐王虽然给她选择。
杜家却没有选择,若是拒婚,她杜如霜只有入家庙一条路。
不过是做王妃而已,一路多艰险又如何?
做女人,哪里有不艰险的路。
杜王妃不担心薛清澜,她心里更惦记的,是永淑公主。
永淑一到王府,便换了衣裙,跑出去堵洛子清。
还威胁王妃,不许告诉哥哥和母妃,否则,就要她好看。
王妃敢得罪永淑吗?不敢,只能帮她瞒着。
永淑知道今日洛子清休沐,逼着哥哥托人将他约到曼华楼。
她思慕子清哥哥多年,先是薛清澜挡路,半路又杀出个罗雪娘。
如今,终于轮到她了!
永淑深信,自己才是子清哥哥命中注定的姻缘……
“子清兄,大丈夫何患无妻!来,跟哥们儿走一个!”
今日就算没有齐王相托,辛如其也打算把洛子清带出来,免得他独自伤怀。
洛子清不言不语,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众人都以为他为薛清澜伤心,殊不知他心里惦记的,另有其人。
雪娘走了好些时日,洛子清还是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怎么就走了呢?她为什么要走?
洛子清活了二十余年,没有体会过多少温情滋味。
祖父严苛,母亲刻板,父亲木讷。
他从小到大,一直活在规矩,训教和责骂里,时时刻刻都绷着。
六岁那年,亲祖母去世,他随祖父父亲回京奔丧。
大冷天的,徐氏亲手把他推进湖里,还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知道你淹不死。
洛子清心里关于温情的那扇门便落了锁,不再期待。
自然,也没有温情给予别人。
有了雪娘,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那样活着,那样温暖亲密地在一起。
又香又软又粘人的一个女娘子,见到他,便笑逐颜开。
围着他说不完的话,忙活不完的事。
替他更衣,给他上茶上点心。
问他累不累,饿不饿,要不要捏肩捶腿。
又絮絮叨叨地说些这段时日他没过来,她都做了些啥,府里发生了些啥。
问他军营里的事,还有朝上的事。
起初这女子也不知道避嫌,什么都问,赵家如何,太子如何,无知又好奇。
后来好像知道了,内院女眷不得过问政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