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娘本打算在学府街歇一夜,明日出京。
一出侯府就发觉被人跟踪,当机立断,与江嬷嬷即日出城。
只怕夜长梦多,出城时雪娘只说自己是行商家眷,因身染风寒在京城养病,如今着急回老家过年。
城门护卫也没在意,随意检查了几下,便挥手放行。
锦绣坊变成玉绣坊,这事太蹊跷了。
雪娘必须去江南,找到外祖家。
是生是死,总要查个明白。
她把银票分成几份,与江婶子缝在里衣夹层里,手头只放了几十两散银。
租了马车出京城,在津城住了几日。
除夕夜便是在客栈度过。
还好雪娘多年漂泊,早习惯了。有江婶子作伴,没觉得凄凉。
过了年初五,托客栈老板打听,又找了个商队,付了十两银子,跟着他们的车队一起往南。
商队请了镖局,一路安全没有问题。
只是雪娘身子不适,很受了些苦楚。
一路车马颠簸,她黄胆水都快吐光了。
人眼见着就瘦了下来。
半个月后,商队抵达安阳。
安阳是三江交汇之地,南北行商都在此汇集。
北边的将皮子山珍在这里销货,再把南边的丝绸瓷器茶叶运回北方。
雪娘在客栈住了几日,没事就去溜达着看行商们走货。
心里琢磨,若自己不是身负家仇,倒可以做这个营生。
她一路行来,身子略舒适些,便与车队里的商人聊天,问些南北行商走货的事。
虽行业机密人家不会细说,但雪娘也弄明白,这是个盈利丰厚,但风险颇大的行当。
富贵险中求,自古以来都如此。
若是把北疆的毛皮珍稀运回京城,再带茶叶丝绸回去,是个很不错的商路。
江婶子心疼雪娘身子受累,不顾她心急如焚,硬是在客栈付了半个月的房钱,让她好生歇歇。
歇了半月,雪娘孕吐好些,两人才又租了辆骡车,继续上路。
李大娘子老家在苏阳,离安阳还有几百里地。
江婶子担心雪娘还想着二爷,心里难过,一路都不提京城的事。
只絮絮叨叨地讲当年李家如何。
苏阳半个城,都是李家的商铺。
锦绣坊延绵几百年,前朝便兴盛起来。
到本朝太祖起兵时,屠了苏阳城,也没捣毁锦绣坊。
太祖还派兵护着锦绣坊和几十个绣娘。
皆因太祖母亲最喜欢锦绣坊的绣艺,当年出嫁时便穿的李家嫁衣,一直珍藏。
“锦绣坊一件精品,往往要十几道工序,四五个一等绣娘领着二等绣娘们完成。”
江婶子骄傲地说。
絮絮叨叨的,雪娘却不怎么说话,一直拥被枯坐,神思恍惚。
江婶子知道她在客栈里那半个月,夜里老捂着被子哭。
怎么能不难过呢?
在二爷面前装得若无其事,欢天喜地,不过是不想再被他轻视。
心里肯定舍不得。
即便理智上知道必须离开,感情上总归要慢一些。
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真正放下。
江婶子忍不住便安慰她:
“姑娘实在不必太过伤心,侯府门第太高,咱们攀不上,等找到外祖家,就在江南,找个殷实人家嫁了,只要相公厚道,知冷知热,不求他多大能耐,一辈子太太平平的,倒是比跟着洛二爷好些。”
雪娘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