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澜,人如其名,站在一众贵女中,显得气度不凡,为人还那么谦和有礼。
明明是自己抢了她的婚事,众贵女明里暗里地挤兑自己时,她还给自己打圆场。
话说得既温婉又有理,让众人不能反驳又不失脸面。
站在薛清澜面前,雪娘觉得自己就好像是草芥,仰望那高洁的莲花一般,自惭形秽。
雪娘失魂落魄地回到侯府,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错了。
不该找到侯府投亲,更不该答应嫁给洛子清。
她独自枯坐在清影院廊下,看着秋日里的阳光一点一点地爬过院墙。
日头起了,日头落下,她的心,暖一分,冷三分。
“婶子,你说我嫁进侯府,是不是错了?”
她无意识地搓着衣角,低声问。
江婶子心头一酸,本以为姑娘否极泰来。
哪想到成亲走了个过场,便被撂在这里,无人问津。
倒也没人薄待她,老侯爷的威慑,老夫人的叮嘱,下人们衣食都照料的很好。
只是姑娘不敢出这侯府,出去便处处被拿捏,受嘲笑。
“过日子哪有那么容易的呢,一开始都是艰难的,慢慢地就好了,姑娘是个诚心待人的,二公子早晚有一天会看到你的好处。”
雪娘苦笑,她所求其实不多。
侯府给她的远远超出预期,那些金银珠宝,田地铺子,玉器摆设,绫罗绸缎,她都不敢进库房去看。
雪娘所求的不过是安稳度日,有一瓦遮阴,不再颠沛流离,为人所迫所害便好。
是她起了贪念,贪了那个人。
却不知那个人连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只是,既然嫁了进来,总不能轻易就认输。
她是边疆戈壁雪原上挣扎过来的人。
当年刚到马场,多么艰难,不也拼了性命,熬出来?
这侯府,就算最终要离开,也得是她笑着离开。
而不是这样狼狈不堪地,被人鄙视着,讥笑着挤兑出去。
有什么大不了的,愿赌服输。
她只不过稀里糊涂地赌上了自己的人生与真心罢了。
此后,再有宴会应酬,雪娘便不加推辞。
每次都高高兴兴地打扮整齐了,跟着徐氏出门。
每次徐若云都会来借一两样首饰,或是簪环,或是手镯。
当然,每次她都会与雪娘说些有的没的,高门贵户的礼仪规矩,作为回报。
“表嫂,也就是我对你一片真心,你看明玉她们几个,可对你爱搭不理的!”
此话倒不假,徐氏不喜欢雪娘,哥哥又因为跟她成亲而离家出走,洛明玉对她一肚子意见。
便拘着底下几个妹妹,不让她们与雪娘走动。
吉祥和如意忍不住了,与雪娘说:
“二奶奶,再这样下去,夫人和侯爷给你备的这些首饰,全被表小姐弄到她手里去了!”
雪娘笑一笑,叹一口气,她倒是真不在乎这些。
就怕府里那些人,从主子到下人,觉得她好欺负,连带吉祥如意都受气。
“下次她再来,你们把那套金镶珊瑚的首饰拿出来,搁梳妆台上吧!”
雪娘看着脾气好,可并不是好捏的柿子。
要让徐若云吃个大亏才好。
那套皇后御赐的头面,雪娘大婚那日都没拿出来戴,一直珍藏在库房箱子里。
柳夫人叮嘱的,将来若是要进宫,再拿出来戴上。
给皇后看,知道她感恩。
果然,徐若云一见那檀木盒子里,金光闪闪的,珊瑚珠红彤彤的,比胭脂还艳丽,眼睛便放光。
伸手就拿了簪子往自己头上插,耳坠往耳朵上挂。
雪娘故意做出一副心疼的样子道:
“别的首饰表妹喜欢哪样都行,唯独这个不可以。”
说着便要伸手把簪子耳坠拿回来,徐若云一扭腰肢,躲了开去。
“什么金贵东西这么舍不得,我啊也就是到京城来,带不了那么些,要在西川老家,这样的我一箱子都不止!表嫂可真小气,不就借着戴一戴吗!”
雪娘一脸惶恐,“表妹拿了我那么些首饰,我都不曾心疼,就这一盒子,是压箱底的,万万不能!”
徐若云撇撇嘴,取下金簪和耳坠,往盒子里一扔,说道:
“不给就不给,我还不稀罕呢。”
手指在盒子里扒拉着,眼珠一转,又撒着娇说:
“表嫂,你这一套珊瑚首饰,样子倒是很特别,我实在喜欢。要不你借给我,拿去给姑母看看,回头去金楼照样子打一套,总可以吧?”
雪娘犹豫了许久,才慢慢点头。
“你拿去做个样子,就快快给我送回来,可不许诳我!”
徐若云心里一笑,算你识相!
乐滋滋地抱着檀木盒子回自己竹影楼。
今日这宴席,是长公主家的游园会。
京城中能收到帖子的,都与有荣焉,连柳夫人都盛装打扮出席。
徐若云喜不自胜地地抱着那套金镶珊瑚首饰挑选,对镜插戴。
她根本不知道这是皇后御赐的东西,心里只觉得意。
挑几支戴出去,让长公主和贵夫人们看见,就说是自己家带来的首饰。
她罗雪娘难道还敢当着那么些人的面,跟自己撕扯开来?
只要那些贵夫人们认定,这首饰是我徐若云的,那便就是我的!
当日在罗家,柳夫人看过这套首饰,就让雪娘收了起来。
连徐氏都没有见过实物,只是听说皇后赏赐了东西。
盒子里有六根金簪,原是命妇按品大妆时,梳凌云高髻,六根金簪环插一圈,凸显富贵端庄气派。
还好徐若云也知道过犹不及,只选了两根金簪插上,戴了耳坠,项链和手镯。
像一只骄傲的小凤凰一般,昂首挺胸地跟着徐氏出门上了马车,往长公主府去。
她是商贾人家的女儿,自然不缺金饰。
但衣着打扮总比不上京城贵女那般精致高贵。
今日这身,必能艳压全场,让往日看不上自己的那些人,眼里露出羡慕之色。
柳夫人在前,上了领头一辆马车,自然没有看到跟在后的徐若云那副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