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刀在游走,温热的湿意,被烈阳蒸得愈发蓬勃的血腥气。
冬梅清醒地失去了她背部的皮。
“大师”的手很冷,就这么搭在冬梅的肩上,冬梅有些不懂,明明这是艳阳天,那么一个大活人的手却比她洒落在铁台上的血更冷。
他的手摸上了冬梅上背部近肩的地方,那里有两个纵向排列的血洞,“大师”叹气,“我当时为什么穿了你的琵琶骨来着?”
而且当时大师选择的最折磨人的穿法……
他用的是勾刀,先让勾状前端从冬梅的锁骨下方缝隙穿过去,扎破了冬梅后肩的皮,然后把刀推到底,再转一圈,让勾尖向下,往回拉,刀尖重新扎进冬梅的背。
这样,无论冬梅是躺着,还是趴着,只要意外碰到了钩刀,刀刃在皮肉内偏移,剐蹭着她的骨,能让她痛得死去活来!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是你的模样太懒散了,穿了琵琶骨之后你倒是坐有坐相了。”
毕竟钩刀连着铁链,前肩后背都有一截铁,冬梅就算不躺着、趴着,坐着也不能靠着墙……
“可惜了……”
“大师”感叹道,“背上有两个血窟窿,背上剥下来的皮只能片成八片,只能做个小的。”
——
朗月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灯……
顶上一个五边形,每条边接上了一片凑成一个半球。
总共……
十二片?!
——
背上的皮,面积大,脂肪均匀,好剥离。
至于剩下的皮,若是“材料”本身质量好,“大师”估计也不会放弃,但像冬梅这种不过是随便拿来练手的玩意,“边角料”会被直接抛弃。
幸好,“大师”是希望冬梅死在春兰手里的,于是她又被送回了牢里。
受了重伤的冬梅浑浑噩噩,就连春兰偶尔想起来拖她出去上刑时都不太能醒过来,她在梦中痛到不能自已,却醒不过来。
醒来时才发现,那不是梦,她真的刚刚受了刑。
冬梅能睁开眼的时间越来越少,她不明白她刚刚是睡了一天还是一次呼吸的时间。
她明白,自己应该是快死了。
会死在某一次梦里。
迷蒙间,她好像听见白含笑在喊她,冬梅张嘴努力回了话,但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了。
她听见白含笑问:“你恨这个世界吗?”
“不恨。”
世间本如此,恨不过是徒增烦恼。
“那若你有能力,你愿意救这个世界吗?”
“不愿。”
不过一介平民,连良民都不是,十两银子守不住,还要这救苍生的能力?
她不过是个蠢人,跟个破书生吵架都有赢有输,要是真有这能力,怕是迟早有一天要被人骗了去……
冬梅听见白含笑在叹气。
“那……冬梅啊……”这是白含笑第一次喊她的名,“你无论如何都想活下去吗?”
对。
卑躬屈膝也要活下去。
就算出卖了自己,就算深陷泥潭,就算恶心得想吐,就算想把自己泡进水里搓掉一层皮,就算当畜生我也想活下去。
只是冬梅没能说出声,她的眼皮越来越沉了。
但白含笑好像在她的沉默中听懂了,于是白含笑问:“即使成为山野精怪也要活下去么?”
冬梅努力睁开自己的眼,喉间挤出一声轻“嗯”,她觉得自己的声音一定被淹没在了疯子们的呓语里。
“活下去可是要杀人的,冬梅,你能为了活下去杀人么?”
饿殍遍野,朱门巷外尽枯骨,边塞外,矿山石下,又或者营中白帐绿草里。
冬梅见过很多尸体。
可能快赶上她见过的活人了。
不过杀人而已。
她蓄力半晌,却声若蚊蝇:“能……”
“即使是仙人?”
冬梅忽然很想笑,我的笑笑小仙女呀……
我说过了,我可是曾经差点吃上仙人肉……
是白含笑后来告诉她,她当时是真的笑了。
——
冬梅不知道白含笑是怎么做到的,她再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焕然一新,而近在咫尺的是满脸血污的白含笑。
“背上我,然后开始杀人吧,冬梅,你只有两刻钟的时间。”双手截断处黄脓与血混合的仙女像条狗一样趴伏在地,但她的脸上带着笑意,似疯似魔。
冬梅抱着她,爬起来,扯坏了自己的衣摆做绑带,将白含笑背起,她不顾自己满背的伤,将人紧紧地绑在了背上!
“你的肩怎么了?”冬梅问。
低笑声在她耳畔响起,“我不是说了么?我是大宗门的亲传弟子,还是厉害的药修啊,总有些特殊的藏药方式。”
藏药于肉。
冬梅看了眼关着自己的跟白含笑的牢房,门是被暴力撞开的。
——
得需要多大的力量才能撞坏一个灵海修士造的玄铁牢房呢?
发光汤圆评估:[至少得完全体的金丹吧……当然,龙昊是变态,他除外。]
——
冬梅打开了牢房门,她说:“你应该直接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