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怕孩子没死透,于是有婆娘支使自家男人去拿了把斧子。
扬手,“当”地一声闷响,砸断了脐带也砸坏了五月生娘亲身下的薄木板床。
五月生看着生死未知的娘亲落下地去,村民带来的蜡烛点亮了那间小小的屋子,床板砸落在地上有弹起,光从破口投向那薄薄的、矮矮的木床床底,角落里甚至还有腐化了一半的老鼠尸体。
斧子再度被举起,已经冻得快要失去知觉的五月生忽然只觉得背上窜上了一股寒意。
他们要杀了我娘。
一个无关的、无端的念头闪过,恐惧驱使着五月生从院子里挤开人群,向屋子里冲了进去。
她冲向了床底,抱住了那具已经因为寒冷及失血而失去温度的躯体。
“当!”
斧子落了。
五月生只觉得自己右脸一热。
她抬首看去,身旁,她娘亲的脚边,是一具被斧子斩碎了的婴儿尸体。
她回头,看向丢了斧子的人。
那人抓着另一个婴儿的脚,将他倒执而起,“啪”地往小孩的屁股上拍了一记。
雪夜里,一声婴啼,他们带走了蜡烛,关上了这间房门,满村欢喜。
独留五月生茫然地跪在原地。
跪倒双膝发痛,双腿发麻,冻到四肢好像都不再属于自己。
最后脸上一凉,带着刺痛。
五月生抬着麻木的手一抹。
是泪。
我哭了?
手落下,她碰到了比她更冰冷的娘亲。
五月生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起身,开门,背起了人,趁着外婆正稀罕着外孙,悄悄地溜进了外婆家的猪圈里。
娘亲的体重,比她想象得更轻……
五月生不会医,她不知道娘亲死没死,她只是一厢情愿地希望她的生母能够活下去。
于是她学着曾经从姐姐姨姨那里听来的知识,扒光了娘亲跟自己,冰冷的躯壳与另一具冰冷的躯壳相贴。
她们睡在了铺了厚厚干草的猪圈里。
它们认识五月生,于是它们贴向了五月生。
五月生昏昏沉沉,嘴角勾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意。
看,猪都比人温暖。
第二天,五月生娘亲发了高热,五月生没有药,只能抱着人指望娘亲能挺下去。
下午村里忽然来了一群陌生人,将五月生跟她娘亲堵在了猪圈里。
他们从五月生手里抢走了她的娘亲。
五月生满村地问,从村头跪到村尾,没有人愿意帮她救一救她的娘亲。
“之前我娘亲怀孕时你们不是还愿意接济我们一二么?”五月生问。
那婶子答:“你娘亲现在不怀孕了呀……”
“所以在你们眼里,她就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
“招弟啊……”婶子说,“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娘还能生,带着你这么个拖油瓶,怎么可能嫁得出去?我若是你,为了不拖累家里人,我早一根绳子吊死了去!”
五月生不想跪了,她起了身,拍了拍裤腿,她偷了一户人家放在外头的锄头。
她在想他爹那么宝贝儿子,如果她把弟弟砍死了去,那混账会不会再为了生孩子而接回她的娘亲。
——
朗月摩挲着冬梅的手骨,将她的手骨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