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申庶人近些年的遭遇只怕无人能真正做到一清二楚。若果真有人一清二楚,只怕此人定然早早预料到想出如此连环计的真凶系申庶人。”倚华停顿了许久之后,随即开口道,语气沉沉,叫人心头不由得压抑起来。
“只怕婺藕今时今日会落得如此下场,我亦有不是。”语气忽而落寞起来,我的内心念及婺藕多年来积压在内心的委屈,不由得自责起来。
“奴婢不过随口一说罢了。若惹得娘娘如此愧疚,倒是奴婢的不是了。”倚华赶忙缓和了语气,细心劝慰道:“奴婢的意思不过指申庶人多年来的境遇与心思的变化,若非她本人,只怕无人能真正了解。换作当日的娘娘,乍然入得瑶华宫,只怕其中滋味无人能彻底明白。纵使奴婢彼时与娘娘一同前去修行,到底娘娘的真正心思不曾得知一分半毫。此事说来,唯有娘娘彻底明白其中滋味。”
倚华不提还好,她这一提,我随即想起了当日嘉煍王亲自吩咐人给我送来的一封信。心绪一时之间被这封信给牵绊住了,无声静默起来。
当日,紫氏暗中指使人放入大猫触落大琉璃灯致使穆懿文太子离世,继而牵累上定诚淑妃的性命。此事可谓响彻御殿,为众人所瞩目。皇帝一时之间失去了太子与一位宠妃,心思甚是悲痛。若非此时夕丽人有孕,晋为玉贵姬,只怕御殿之内尚不得丝竹管乐之声来化去皇帝的悲伤。可惜的是,玉贵姬到底不曾诞下一名皇嗣,身居贵姬之位多年。若非后来帝太后与二位太妃年老体衰,身染风寒且皇后亦受惊,皇帝大行封赏冲喜之事,只怕她亦不得昭仪之位。今日看来,只怕嘉煍王当日提及的玉贵姬小产一事,另有蹊跷。
我正欲继续往下思量下去,一时念及昭惇怡长贵妃已然仙逝。纵使此刻念及当日真相,揪出真凶,只怕也于事无补。故而我安下心来,专心思量着明日晨起之后前往冷宫与婺藕聚会一事。
四月中旬的一日清晨,梳妆之时我特地吩咐了竹春依着朴素洁净的模样装扮,不欲婺藕看了心里头起毛刺。眼见自己的妆容清淡,浑然一介寻常嫔御,我方领了倚华往冷宫走去。
一路上,因着天色不过破晓时分,东方翻起鱼肚白的颜色,面前的一切皆是雾蒙蒙的,似在梦境之中,叫人察觉出一丝不真切。此刻,一应宫人皆在睡梦之中,故而一路上只我与倚华两个人,静悄悄的氛围令人心生平和的心境。
一路上,我与倚华念叨起折淑妃的恩宠,念及皇帝当日下令命六尚二十四司以五百万两金、五千万两银改建广寒宫一事。无论折淑妃是否身居长贵妃之位,到底她曾是御殿之中拥有皇帝独一无二心意的一位嫔御。此等恩宠纵使我亦不及万分之一。
“娘娘无需如此妄自菲薄。论及恩宠,固然修建长乐宫所耗银钱不及广寒宫,到底陛下亦曾花了不少心思在里头。至于折淑妃,奴婢只觉她与昭惇怡长贵妃一般,在陛下心中另有一番地位。认真计较起来,只怕早早仙逝的二位长贵妃与娘娘、折淑妃相比,在陛下心中皆有一席之地。”倚华说着,停住了脚步,仔细看了看我的容貌,“若非仔细查看,奴婢只觉娘娘与其她三位娘娘相比,容貌皆有几分相似之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了。”此话一出口,仿佛察觉出来自己失言,随即慌慌掩口不语。
我嘴角淡淡一笑,不知可否,只是一味地瞧着前方,漫步而去,语气担忧道:“袅舞已然心如死灰,我若不好生看开一些,只怕吾等姐妹俩会连葬身之地亦无。”
“妍贵嫔心性不似娘娘这般坚定。此番穆安定公主早逝,可算是叫她失了活下去的心志。近些年,若非娘娘一味地暗中护着、扶持着,只怕妍贵嫔的日子绝无今日这般清淡。”倚华一番话,道尽了我私底下对袅舞的扶持。
“我只知晓当日娘亲亲口对我俩说的话:我与袅舞一母同胞,冲着这一分血缘关系,我俩必得相互扶持,决不可互为敌对。”我抑抑吐出一口气,心头念及将我俩交托给公孙大娘后,娘亲千叮咛万嘱托对我俩的劝慰,只觉眼前浮现出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心头不由得酸涩起来。
不一会儿,眼见前方出现一道破败的大门,断壁残垣,油漆斑驳。伴随着时不时呼啸而过的寒风呼啸出来的凄凉之意,透过仪门处雕刻着‘冷宫’两个字的门匾,我仿佛看到了身居里头的婺藕那副模样,鼻头不由得酸涩起来。地隅偏僻的冷宫位处御殿的角落,因着无人照看故而处处破败不堪。
迈入仪门之时,里头荒草丛生的场景与当年我往椒房殿探视琅贵妃那般的场景毫无二样。纵使彼时的景色在我脑海中消失不见,今日这番场景依旧勾起了我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