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着陛下亲自册封我的身份,无论如何,有这一重身份摆着,她们不会叫我吃苦一分。”我面容安好,仔细劝解道:“何况,出宫为国祈福乃是一桩好事,亦有助我为鸾仪积累阴德。”
正说着,年幼的鸾仪听闻消息,赶忙入内,径直扑向我的怀中,啜泣道:“母妃别走,母妃别走······”哭声令人闻之心碎。
鸾仪的一番话,再度勾起吾等离愁心绪,不禁泪满面容。
我柔和地捧起鸾仪的脸,温和道:“母妃只是有事要出宫一趟,届时便可回来,鸾仪不必担心。”言毕,眼中的泪花到底滚滚落了下来,两行清泪滑过我的脸颊,带来一种湿润的感觉。
“母妃会回来么?”鸾仪抬起头,稚嫩明亮的双眼盯着我,甚是认真,颇有袅舞年幼时的清亮神韵。
“这是自然。”我嘴角含着一缕如春风般柔软的笑意,为鸾仪拭去脸上的泪痕。
眼见如此,鸾仪破涕为笑,我吩咐莺月带她下去用午膳。内殿这儿亦由凌合安排着,摆上了满满一桌的美味佳肴。只是如今,再如何美味,终究不及吾等的离愁别绪。
“咱们且来用一番午膳。”我强自笑道:“只怕接下来的二载年华,咱们没这样的机会了。”
“只是你离宫后,鸾仪该交托何人抚育?”敛敏忧心忡忡,甚是担忧。
“是啊。”婺藕连忙放下刚拾起的碗筷,道:“我与敏姐姐皆有一位皇子,只怕平日里自顾亦不暇,遑论照看鸾仪了。若由其她嫔御抚养,到底该交托何人?究竟何人会如你一般,将鸾仪视如己出。”言毕,目色忧忧。
“我心中早已想好一位人选。”我安然自若,对她们平和笑道:“正系皇后。”
敛敏与婺藕微微睁大眼睛,随即会意地点点头,和适道:“你倒当真为鸾仪选了个好养母。”
敛敏赞同道:“皇后膝下无子,此番有了鸾仪,定会妥善照看,一力扶持。何况,为着皇后之尊,鸾仪身份想必会较其她帝姬分外尊贵。纵使她人意图谋害,亦不能够。何况,鸾仪不过一介帝姬而已。”
“皇后的为人,咱们自然都清楚。然则”婺藕似是思及一事,吞吞吐吐起来,“当日,清歌你害得皇后降为保仪,身入安和院。此事到底······”
婺藕并未继续说下去。然则,她的意思我自然明白——她担心为着我的缘故,鸾仪会受皇后报复。
敛敏摇了摇头,说道:“皇后与当日的琅贵妃截然不同,二人有着云泥之别。若皇后意图报复,只怕清歌早早受苦遭殃,如何会稳坐此处。何况,当日真正陷害皇后之人,并非清歌。清歌亦属一卒子,为人算计。皇后正心明理,自然懂得。”
婺藕闻言,点点头,眉宇之间,依旧忧虑道:“只是眼下清歌离宫在即,我分外担忧。固然身居瑶华宫中或毫无意外,到底这遥遥一路,险象迭生,万一发生一些意外,只怕······”
“如此,只看陛下的安排了。”沉吟片刻,我放下银箸,透过窗,望向窗外,飞去那遥远无边的黑色幕布,无边无际,对自己的前途深感无措。
瑶华宫内殿里头摆满了雕琢成五福捧寿、三星报喜的硕大冰块,兼之风轮转转,凉气微散,殿外夏日的炎热迟迟入不得我的瑶光殿,仿佛被一道冰晶制成的珠帘挡在了外头,内外寒暑分明,无人可接近,生死由命。
皇帝的旨意在我送走敛敏与婺藕之后,便下达了。我领着瑶光殿一众宫人下跪仪门前,深深行礼:圣人用心,方悟真宰,妇女勤道,自昔罕闻。婉妃林氏,素以端懿,作贵姬藩国,虽居荣贵,每在精修。属太后忌辰,永怀追福,以兹求度,雅志难违。用敦宏道之风,特遂由衷之请,宜度为女道士,道号‘玉真’,特入瑶华宫祈福祷愿二载。特赐缕金银线绣地锦缁衣一件。
旨意不外乎册我为道姑,号曰‘玉真妃’,入瑶华宫为国祈福二载。
另有一事值得一提:皇帝额外下赐我整整九枚金瓜子,以作补偿。
打造金瓜子所用碎金的冶炼随其天性,古朴可爱,浑然天成。唯有王公贵族、名流大贾方得君王恩赐,可显示他人,以作炫耀。赏赐金瓜子于受赏的人而言,系一种荣耀和皇恩的彰显。当日,我前后三次不过共得了八枚金瓜子。如今,皇帝一次便赏我九枚,可谓惊动御殿诸妃,纷纷传言我乃皇帝心中至宝。亦有不少嫉恨之流,妒忌得双眼通红,夜不能寐——她们如何晓得我的危难之处······
圣旨下达之时,稚奴正急匆匆出现在彤华宫仪门外,闻得此言,赶忙上前焦急问道,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密华,密华姐姐,父皇当真要你离宫、入寺庙为国祈福?”上气不接下气,语气难以置信。
我平和笑道:“不过二载年华,转瞬即逝,快得很。届时,我还等着看你的封王盛宴呢。”带着他一同入内,跨过门槛,语气毫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