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出声的窦修仪恍有所思,出声问道:“雪锦自椒房殿送至安仁殿期间,经历无数人之手,墨美人如何敢断定此事定属婉嫔所为?”
墨美人恩宠深厚,素来瞧不起失宠的窦修仪,从不曾拿正眼瞧她,到底此刻碍于她位高,只得乖乖回答道:“妾妃特地遣人彻查过,雪锦自宫外送入凤仪宫,经手之人眼下依旧康健。唯独受令将雪锦自凤仪宫送去的飞翔殿宫人,如今早已因病化为骨灰。若果真乃她人下手,岂非婉嫔亦遭殃?”
听罢,窦修仪微微蹙眉一番,不复多言。
礼贵姬倒是在众人的瞩目中起身行礼,忐忑不安地犹豫道:“昨日妾妃宫中确有四名宫人因被御医查出身染天花而被赶出宫,今早来报,皆已身亡。倒是黄梅身子无恙。”
我沉默无言,只随众人瞧了瞧立于礼贵姬身后的黄梅,胆怯万般的神情,面颊上虽有几颗麻子,模样倒还算清秀。
此时闻得外头一道尖锐的通报声,“陛下驾到!”
我心下登时冷冷一笑:真凶既安排好了何时开席,自然吩咐了底下人恰到好处地通报皇帝前来观戏。
眼见龙驾降临,椒房殿内,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衣裙袖口随着动作翩然飘起,如同一只只蝴蝶一般飞舞殿内,显出花团锦簇之象,“参见陛下。”
“起来吧。”说着,皇帝一件家常的墨绿色纻丝立领蟠龙纹直裰絮衣锦袍,面如冠玉,安然坐在凤座上,中宫落座次位。
待到皇帝扫视一眼众人,对中宫不解地问道:“一个个的,这是怎么了?”
“妾妃早先吩咐礼贵姬往安仁殿送雪锦,孰料婉嫔自告奋勇,代为赠送。”中宫三言两语点明事实经过,独独掩下要点。
“此事有何不妥?”皇帝闻此言语,果真不知何故,疑惑问道。
中宫只一味瞅着我,我如何不知,只得上前一步,言简意赅道:“嘉慎帝姬正因此雪锦染上天花。”
“中宫可是怀疑系婉嫔对雪锦动了手脚?”皇帝闻言,瞥了我一眼,微微蹙眉,随即转问中宫,面色平静道,墨绿色的锦袍愈加显得他心思深沉,难以捉摸,看不清他心底波涛,抑或对我毫无怀疑。
中宫愣了愣,颔首道:“陛下宠爱婉嫔,自然不会看走眼。妾妃只怕有歹人心生嫉恨之心,欲借嘉慎帝姬对婉嫔出手,一箭双雕。”
“娘娘此言极是。”殷淑仪一袭玫瑰粉素色栀子锦缎絮衣宫装,色泽温暖柔和,闻得此言,随即起身维护道:“若此事当真属婉妹妹所为,其它且不提,首当其冲染上天花之人便是婉妹妹。”平日里与我交情若有似无的殷淑仪眼下出声,倒叫我心内微微动容。
墨美人闻言,当即嗤之以鼻,愈加显得身姿尖锐似一朵开在秋风中的凋零紫菊,已有几分零落之态,死咬着嘴不放,“毒害者自有解药。如若不然,她怎会兵行险着。”
权淑媛闻得此言,终于抬头望着我,长长的飞翘睫毛之下,泪光微闪,仿若星辰闪烁,动人心弦,哽咽起来,语气亦分外惹人怜爱,终究未曾问出口,楚楚可怜之姿我见犹怜。
我当即沉下了心,甚是失望与紧迫,叹息一声:权淑媛到底对我起了疑心。
墨美人一壁装模作样地安慰权淑媛,一壁转头故作义愤填膺,问道:“不知淑媛姐姐哪里对不起妹妹,竟遭婉嫔如此报复?”
此问之下,我竟无言以对:的确,此案中唯我嫌疑最大,若能证明到底系何人将天花痘浆抹上雪锦便罢。若不然,只怕权淑媛亦对我虎视眈眈。
思来想去,脑中旋转如陀螺,我步步紧随道:“方才墨美人所言,雪锦自宫外送入凤仪宫,经手之人眼下依旧康健,独得令将雪锦自凤仪宫送去德昌宫的飞翔殿宫人,如今早已因病化为骨灰。如此说来,便是妾妃与飞翔殿宫人有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