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为着昨日出了嘉慎帝姬这般事例,椒房殿内无人敢多言。
待到诸妃请安毕,墨美人卸下深紫色纯金线七彩绣紫菊显姿祥云纹白毛滚边的桃核文锦披风,露出里头的一袭浅紫色雪锦镂空罩纱七彩兰菊开日如意云纹图案的絮衣宫装,尽显风姿绰约之态,如同一朵浅紫色的菊花开在洁白的雪地上,在白色积雪的衬托下,愈加显得清姿丽婳,身姿飘逸如清云,特请中宫将诸妃留住,命铃兰取出一件衣裳——正是昨日嘉慎帝姬所换的冬衣,明显针对地质问我,嘴角带有一丝蓄谋已久的弧度,“不知婉嫔可认得此物?”
我不知此举何意,倒是素来无宠的冷良人,惊讶而胆怯地指着衣裳叫出声来,“这不是昨日嘉慎帝姬的冬衣么?昨日妾妃在这儿亲见看护帝姬的保姆、御医将此物向中宫呈上,道明此衣物上有天花痘浆,便急急撤了下去。”
汐霞听闻,顿时慌了,忙出来拦在中宫前头,伸出双手,如同扶住小鸡的母鸡一般,神情惊慌道:“墨美人,如此说来此物可含有天花痘浆,您怎可轻易取出,万一教我们娘娘染上天花可如何是好?。”
汐霞一番话,令诸妃面色恐惧,分外不安,坐姿紧缩,身子微微后倾,惟恐自己染上天花。
“墨美人——”被汐霞护在身后的中宫身着一袭正红色金银丝七彩绣鸾鸟朝凤百福团喜纹本缂丝絮衣凤袍,上头的色泽趁着此刻慌张的脸色愈加急促而热烈,仿佛一介落水之人狠命地喘着气,意欲逃离升天,眸色更是惊惧,凤体微微往后一缩,双手紧紧揪住衣领,语气警惕而含谴责道:“你此举何意?”
墨美人姿容丽影,安安稳稳地对中宫欠一欠身,浅紫色镂空轻纱愈加显得她身子修长,身形挺拔,三言两语解释道:“此物乃妾妃命人照帝姬冬衣的样式连夜重做的冬衣,娘娘无需如此惊慌失措。”
一言既出,汐霞这才松了一口气,退回到中宫身侧。诸妃亦松懈下来,不复方才惊慌之情。
墨美人带着得逞的姿态,继续解释道:“娘娘,妾妃今日将此物呈上,并非意欲吓唬众姐妹,而是意欲揭发婉嫔趁往安仁殿代赠雪锦之机,暗中抹上天花痘浆,致使嘉慎帝姬身染天花,企图嫁祸娘娘、谋害娘娘腹中胎儿。如此一箭三雕之计,其罪当诛!”
重罪一下,震惊四座,无人不将目光汇聚到我的身上。乍闻此言,我不由得瞳仁一缩,颇有几分惊奇之外,亦心知肚明墨美人系有备而来。
“权淑媛与婉嫔并无过节,甚至堪称交情甚好,婉嫔怎会想到谋害嘉慎帝姬?若连权淑媛亦连累上,岂非一箭四雕?如此说来,权淑媛早先小产,并非婉嫔乃一介不祥人,而是因婉嫔手段高明,行事神不知鬼不觉?”深陷思绪之中的瑛贵嫔狐疑起来,嘀嘀咕咕一番话,声量轻微而叫人听得清清楚楚、一字不落,顿时激起众人心中的一道道涟漪,将矛头指向我。
“瑛贵嫔此言不假。”眼见瑛贵嫔如此一番话道出,甚合她的心意,墨美人挑衅般看了我一眼。
眼见此情此景,我心知神思不可乱,遂报之微微一笑,神色平淡,毫无慌张之态,叫在座诸妃愈加困惑墨美人所言到底系真系假。
眼见事态严重,中宫忙出声阻止道:“众位妹妹暂且稍安勿躁。瑛贵嫔所言不过猜测罢了,大伙儿可千万别当真了。凡事总得有证据才行,不然便系一介猜测而已。”继而转向墨美人,面色不悦,愈加显得正红色凤袍蔓延出一片鲜红如血的深意,神情隆重而严肃道:“墨美人,本宫知晓你一向与婉嫔不和。若此番事宜一经证实与婉嫔无关,你可就犯了多舌之罪,必得严惩。何况平日里婉嫔如何待本宫,本宫心里一清二楚,何须你来多嘴?”言论间流露出对墨美人的不满。
见中宫如此维护我,婺藕、袅舞等人在旁显而易见地松了一口气。
正打算出言应和几声的冷良人一时间吓得近乎将身子缩进朱漆描金桃红百鸟朝凤填漆小叶紫檀靠背椅中,胆怯之下不敢再吭声。
倒是墨美人,轻笑一声,对上中宫的眼眸,“娘娘此话可有十足的把握?”语气颇为放肆,“事关国母、龙胎、帝姬,乃至一个不小心便会牵连上权淑媛的性命,决不可戏言。”
我冷眼旁观,只觉先有墨美人呈上衣物,再有瑛贵嫔紧随其后看似挑拨离间、火上浇油,今日之事可谓默契至极,只怕系一早商议好了。
入宫不到半载的年华,如此诡计一重接着一重落在我的身上,可见御殿之内危机重重。念及此处,我心底里头只觉殿外的一阵寒风透过重重锦缎帘帐与桃花窗纸,似利刃一般深深刮过我的骨骼,令我身体里头的每一滴血珠皆被冰冻起来,瑟瑟发抖。
“这——”中宫听闻此话,方犹豫不决地觑着我,眸中暗含疑窦,似一张大网深深张开,自四面八方将我团团笼罩住。
心内无奈,我只得在婺藕等人的殷殷关切中起身,大大方方地行礼道:“妾妃但请娘娘彻查此事,以还妾妃清白。”
敛敏、婺藕等人亦随之下跪,诚心实意恳求道:“但请娘娘彻查此事,以还婉嫔清白。”
“事实如何尚且未知,三位妹妹且先起来。”眼见我有如此姐妹一力信赖,中宫亦不免松缓下来,神态轻松,嘴角含着一缕如春的笑意,语气温和地安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