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隐绣便是绣后无论远近,若非对准了光线便绝无机会看到真正图案之工艺。”
“那你可知御殿中何人有此超凡技艺?”琽贵嫔细看一番后,问道。
穿珍一时踌躇起来,不语,双眼只来回瞅着皇帝、中宫、琽贵嫔三人,脸色万分为难。
“在本宫与陛
“是。”穿珍下跪磕一头,刻意回避中宫视线,“当日,中宫曾命人送来一张百子图,交由伊掌衣缝制。上头的百子图案与奴婢往日所见截然相反,可谓栩栩如生、活灵活现。偏伊掌衣应一主子之命出门。彼时,奴婢瞧得清清楚楚,桌案上一本古籍上头亦记载了隐绣精髓。虽无具体精细,然则有此精髓,纵使伊掌衣亦可钻研贯通。奴婢心下想着,唯有翻阅过古籍之人方精通隐绣技艺。”
我当即明了穿珍所言古籍乃我当日所送。虽清楚自己与此事毫无干系,心下依旧惴惴。眼眸假作无意地自西缎上仔细滑过,惊叹世间竟有如此技巧,暗怪自己当初一心盯着白纻舞衣。
“哦?如此说来,伊掌衣断断不敢行此事——她绝非如此愚钝之人。只是,那古籍归何人所有?”听罢,琽贵嫔扬起眉头道,随即低下睫毛深思起来。
“奴婢身份卑微,能进得掌衣房已属万幸,怎敢毛手毛脚、四处打量、翻阅典籍——”穿珍难为情起来,语调愈加小声。
此时,秦敛回来复命,捧了箱盒呈上,道:“回禀陛下,此乃侯昭媛赠予懿嫔的西缎。”
众人好奇而疑惑探头,却为皇帝目光所震慑,不敢轻举妄动。
就着秦敛手上看了几眼,皇帝神色平淡,对众人道:“盒中有二匹西缎。”
“陛下,如此看来,定系可出入库房的侯昭媛贴身宫人偷盗了西缎。”中宫觑一眼落座下首、被吓得呆若木鸡的侯昭媛,扯一扯大红织金牡丹披帛,微微坐正,对皇帝满含劝诫道:“想来此事侯昭媛着实并不知情。”
闻得中宫所言侯昭媛贴身宫人而非云阳宫人,我便明了她用意:有绮丽、霜雪顶罪,此番罪责便定然与侯昭媛有关。
果然,尚未回过神来的侯昭媛来不及出言,身边的掌事内御绮丽立马慌忙下拜,跪行至皇帝脚下,磕头如捣蒜,哀哭求饶道:“还请陛下明鉴,虽则云阳宫库房向来只奴婢与霜雪可进出,她人毫无机会,但我家娘娘待奴婢恩重如山,若说奴婢借加害陆贵姬与婉嫔陷害我家娘娘,但请陛下施千刀万剐之刑,教奴婢不得好死。纵使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奴婢亦毫无怨言。当日,若非我家娘娘,只怕奴婢早早便会丧命。”哭声哀哀,不胜悲惨。
眼见皇帝眉心微微动容,似有不忍之意,绮丽抬头望着皇帝,泪眼汪汪道:“陛下可还记得衍庆宫先前的总管内御端婵?奴婢原先在她手下当差。那段时日,奴婢至今想来依旧后怕。奴婢好姐妹垣曲因着年幼不懂事,给她上的茶不过烫了三分,正气头上的端婵便吩咐手下樱蘅、杜腊硬生生将她脊梁骨打断,杖责致死,最后拉至乱葬岗。甚至杖责前,先灌下一碗哑药,趁着伤口新鲜,当即灌入一碗浓烈辣椒水,连凄惨哀叫也不能够。”
眼见中宫身子不适,侧首作呕吐状,经汐霞呵斥,绮丽忙哭着止了话头,带着两道泪痕,依旧不停道:“待到奴婢贴身侍奉端婵,原本亦该受此酷刑,多亏我家娘娘出手相救,奴婢这才捡回一条小命。”
语毕,绮丽与霜雪一同磕头如捣蒜,发丝凌乱之象甚为悲惨,泣声令人动容,嚎啕之音触动诸妃心弦,不少嫔御耐不住,随之泪流。
我心内思忖着:倘若绮丽所言属实,则侯昭媛为人不过骄横跋扈些,并非十恶不赦、尖酸刻薄之流。只怕她与懿嫔并非结盟尔尔,不过秉性相投之故。如此说来,身居御殿而本性未改,如侯昭媛之流亦可结交。
“陛下,万万不可施加刑罚。重刑之下,何证不可取?”泪光点点之下,珩贵嫔、殷淑仪、礼贵姬、敛敏、袅舞、婺藕颇有不忍,霍然起身,纷纷阻止道:“姑且不论此事真伪,单凭陛下乃旷世明君,此举便万万行不得。”言毕,深深行一礼。
皇帝有所动容,微微颔首道:“你们六人所言甚是。”
“只是如此一来,又该如何查出凶手?”琽贵嫔眼中疑窦纷转如墨云,道:“若非绮丽、霜雪所为,何人有此嫌隙?”
冷眼瞧了半日,柔嫔低眉思量,语气沉重而困惑起来,幽幽吐出一口气,“若果真如此,这真凶可难查了。”
皇帝微眯眼。众人听闻,亦惴惴不安,殿内满是局促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