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一同端上来。”皇帝漫不经心地吩咐罢,转向素婉仪,饶有兴趣般问道:“不知婉仪家世如何?月舞非三五十年断断练不出。”
“回禀陛下——”素婉仪低掩下长睫,烛光中,面容如玉、娇柔百媚,颔首道:“家母请来的声乐师父精通声乐,自幼便传授了各种舞蹈及乐器演奏。若陛下有兴致,妾妃可奏一曲,献与陛下。”其声如百灵鸣脆、戴胜娇俏。
皇帝坦然笑道:“难得御殿中有嫔御如此精通舞乐,朕可谓福分不浅。”语气颇赞赏。
“不知皇兄何事如此开怀?”煍王正依旧以余光细瞧着我,见状,收了眼色,向上首好奇问道,声音爽朗清脆。
“是啊,皇兄,难得见你如此高兴。有何乐事也说与臣弟听听。”炾王星眸自我身上闪光,“御殿中,各个嫔御自然有本事叫皇兄难以忘怀。”说着,有意无意地瞥了我一眼,语气玩笑乐趣。
见状,我心下一时不悦。
“九弟素来不正经,素婉仪脸皮薄得很,可经不起这般玩笑。”皇帝开怀笑出,俊颜和悦。
“不过臣弟也甚是好奇皇兄为何如此欢欣?”煍王一脸浅笑,清爽宜人。
“既然八弟都发问了,那朕这个三哥便说与你们听。”皇帝注视着素婉仪,紧紧握着她的手,甚为珍惜,嘴角含笑,语气赞赏,“婉仪她自幼精通声乐、歌舞。”
“当真?”煍王对皇帝诧异地一扬眉毛,肃然转向素婉仪,娓娓道:“父皇一朝,自母妃、贞顺贤妃后,再无嫔御精通舞乐。若依皇兄所言,素婉仪精通乐器与舞蹈,何不将‘霓裳羽衣曲’并‘霓裳羽衣舞’交由她补修,亦可告慰父皇在天之灵。”言语间,面容肃然正穆,语气郑重。
贞顺贤妃乃平帝一朝颜妃,皇帝登基后追谥贞顺贤妃,其音律才华仅次于湘贵妃。
‘霓裳羽衣曲’乃唐明皇登三乡驿,望女儿山所做。······乐声跳珠撼玉,弦乐仙声,被赞为:
天阙沉沉夜未央,碧云仙曲舞霓裳。
一声玉笛向空尽,月满骊山宫漏长。
全曲共三十六段,分六段散序、十八段中序及十二段曲破。南宋丙午年间,姜白石于乐工故书中偶然发现商调霓裳曲乐谱十八段,并为‘中序’第一段填了《霓裳中序第一》,连同乐谱一并被保留下来。
然安史之乱后,‘霓裳羽衣曲并霓裳羽衣舞寂不传矣’,从此失传,销声匿迹。后主李煜曾得残谱,昭惠后与乐师曹生按谱寻声,补缀成曲,曾一度整理排演,然已非原作。
现今,我朝连昭惠后补作亦无,可见舞乐一坛人才凋零,可叹可惜。纵然贞顺贤妃精通舞乐,亦只将霓裳羽衣舞曲修补七成,余下三成残缺至今,无人敢补。更有诗人作诗‘天上忽乘白云去,世间空有秋风词’,视无缘得见原舞曲为人生一大憾事。
“臣弟亦如此思量。”炾王嘴角一勾,似一阵风般瞥了我一眼,语气轻盈道:“臣弟不才,愿助素婉仪一臂之力。”
“这——”皇帝似询问般,瞧素婉仪一眼,待她点头,方松一口气,欢喜道:“那朕即刻下旨,日后素婉仪凡有所求,集贤殿、尚仪局、尚服局、尚功局须倾力相助。”
尚仪局司乐房掌诸乐陈布之仪,可排演乐器摆设;尚服局司衣房掌衣缝纫;尚功局司珍、司彩、司制房掌珠珍、绵彩缣帛、刺绣,可辅佐司乐与司衣二房。
不经意间,我瞥见琽贵嫔嘴角的笑意愈加深刻。
顿了顿,皇帝复吩咐秦敛,语气甚是满意,“取昭太高后的那对金镶羊脂白玉杏花琢天云七宝耳坠来,赐予素婉仪,以示褒奖。”
据闻,开国高祖仪表奇伟,聪睿绝伦,颜如渥丹,严寒不栗。长益神勇,善骑射,性耽典籍,谘览弗倦,仁孝宽惠,廓然有大度。
能得高祖垂青爱慕,命人专门打造价值连城的御殿十五瑰宝之金镶羊脂白玉杏花琢天云七宝耳坠为定情信物,想必其嫡妻昭太穆徽贞元高皇后必定贤淑而温婉,堪比思后、胜过文德。可惜昭太高后下场却是死于产后精疲力竭,致使高祖抱憾终身,更因此而对昭太高后遗下的孩子格外关怀有加。
众人纷纷惊呼,陆贵姬直起身叫道:“陛下,金镶羊脂白玉杏花琢天云七宝耳坠乃是当年开国高祖与嫡后昭太高后的定情信物,居御殿十五瑰宝之四。如此宝物怎可赐予小小妾室?连中宫亦未得此殊荣,遑论素婉仪!”
皇帝不悦地瞥了她一眼,面容表情甚是不悦,“莫非朕想做什么,还需你同意?”语气冷冷如冰。
陆贵姬忙垂头行礼,胆怯道:“妾妃不敢。然则——”复抬头,眼见皇帝神色愈加冰冷,怯怯之下,再不敢出言以对。
见此情状,殿内诸多嫔御皆不敢出言相劝,对素婉仪只得含恨而视,眸色饱含嫉妒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