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主子,奴才约莫七岁入宫,至今已有二十余年,早先与另一内侍一同当差绐缜阁。”凌合面色平和道。
“二十年?如此说来,你们皆无机会承欢膝下了?”不知怎的,瞧着她俩温和谦顺,我忽想起娘亲来,口中情不自禁哀叹一声,以指腹摩擦盖口,微微粗糙的触感令我有一丝丝的灼痛,眼瞅着日光透过桃花纸照射下来,在地上开出一朵绚丽明亮的火花,仿佛心头亦被燃开一个洞,“我生父与我姐妹俩自幼分离,后来好不容易相聚,孰料不过几日的功夫便撒手人寰。如今,若非娘亲离世,我与长姊亦不会双双入宫,以色侍人。”语气颇落寞。
闻言,凌合嘴唇嚅嗫一下,垂首道:“奴才自幼父母双亡。”
“奴婢——”倚华微微停顿后方迟疑着说道,语气落寞,“自幼便跟着一群乞丐四处乞讨,而后才入宫。如今,连父母可还尚在人世亦不知晓。”语气愈加低微。
原来如此,原来大家都是无福之人······
醒过神来,眼见悲上心头,我忙止了话头,抿着嘴,淡淡瞧着茶盏上的远山含翠图,她俩亦不再作声,忙着摆才送来的菜肴。
用过午膳,“主子——”一道欢声响自门外,莺月一入内便行礼,笑嘻嘻道:“奴婢已吩咐承文他们将礼盒安置好,可要备一份送去吐月阁?”
之前我曾稍稍留意,吐月阁房门紧闭。共居枎榕殿时,素欢如从未主动提及自身琐事;闲暇时,她亦从不外出;教引嬷嬷所授,她一点即通;选秀时,她清冷如冰,实难叫人看出品格。
低眉沉吟须臾,我抬眼,对莺月吩咐道:“不必,届时我亲自送去。”
慵懒午睡方起,梳妆毕,不多时,我领着莺月二人起身往正殿走去。
“主子,可要带上祁门茶?奴婢素闻琽贵嫔体质阴寒,需用红茶暖胃。”临出门前,莺月欢快上前,言毕,面色微绯。
闻言,我哑然失笑道:“难不成娘娘自己无好茶叶?”
“好歹系主子的一片心意呀。”莺月微微红了脸,尴尬不已。
倚华在旁打了个圆场,温和含笑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若送些俗物,只怕娘娘未必入眼。主子不若送些心意。奴婢听闻,琽妃每日取丁香半两、桂心一两捣细,罗为散,于进食前以热酒调下一钱,治心痛不止之症。其她主子娘娘御送来的礼物中便有丁香,主子您看呢?”
我心下早有此意,瞧着倚华,目光颇赞赏,吩咐莺月道:“你且取些丁香并外宫时我亲手绣的双面绣帕子送去,聊表心意。”
莺月应一声,下去了。
待莺月取了手帕,我扶着倚华的手,绕过月牙池,遥遥可见正殿匾额赤金写就‘愫樱殿’三字,五面阔,黄琉璃瓦歇山顶,檐角五走兽,檐下单翘单昂五踩斗栱,正房厢庑小巧别致,却不见羽林卫戍守,只有一内御侍立其下,玲珑身躯,眉目机敏沉稳。
见我面露疑惑之色,倚华在旁小声解释道:“娘娘素来不喜羽林军戍守殿门,声称一见便生戾气,故而由内御戍守正殿门口。此乃娘娘贴身掌事内御,瑡玟。”
我心中了然,微微点头,走近几步。
见我上前来,瑡玟含笑行礼,“奴婢瑡玟,参见林婕妤。娘娘已在殿内,请稍候片刻,待奴婢通传。”
我嫣然回礼,“有劳瑡玟姑娘。”
须臾,瑡玟出来福身行礼,口中恭敬道:“娘娘有请林婕妤入内。”言毕,引我入内。
一入明间,迎面高悬‘德成柔顺’樟木匾,足下红毯直通正座,底下墨亮金砖清黑晶透。殿央摆一青绿古铜缠枝芍药翠叶熏炉,华贵典雅,墨绿花枝绕碧叶,盛华芍药显芳冽。
倚华在旁轻声解释:琽贵嫔命人日日摘了嘉德宫外沉水樟叶投入炉中,是而愫罂殿内浓淡雅郁之味终日不散。
朱漆描金雕百鸟朝鸾祥云纹填漆樟木宝座上,一张青金绿广绣青鸾献舞蜀锦软坐蓐以七色彩线细细勾出青鸾轮廓,以画工手法穿针引线描绘出艳丽身躯,神采辉煌,栩栩如生。
下溜两排朱漆描金南枝彩翟百子纹填漆樟木靠背椅,深红嫣婉,上摆块块绯红广绣百花团簇蜀锦坐蓐柔软舒适,间以朱漆描金嵌螺钿青鸾团刻云腿细牙樟木高几,俱备茗碗瓶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