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一落座银桂樟木椅,面前宫人随即一一上前回禀。
“奴婢听风馆掌事内御倚华,参见林婕妤,林婕妤万安。”倚华修长身姿,身量苗条,眼眸传神,端正大气。
“奴才听风馆掌事内侍凌合,参见林婕妤,林婕妤万安。”凌合挺拔身形,目光灼灼,极实在的一个人。
余下唯霜序、星回、蜜棠三小内御并梁琦、柘木、洱琦、承文四小内侍近身伺候,另迟枥杷、谷蕞二小内侍与二内御曹娥等负责外间并小厨房洒扫。
静静端坐椅上啜饮,任肃静弥漫听风馆约一炷香,眼见当日对莺月的警点,“身为宫人,行事周到固不可少,但首要不过‘忠心’二字。你们若忠心服侍,我自不会亏待你们。不然,可别怪我不讲情面——御殿之内可最不缺宫人。”此言一出,连带着衣裙上的樱草色栀子暗纹亦深沉不少,乌压压似一片盛夏漆黑的夜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众人面上一凛,齐齐道,语气极恭敬庄重,“奴才(奴婢)一定誓死效忠主子,绝不背主求荣、忘恩负义。”
如此,我方温和破颜,吩咐她们起身,命莺月将金银赏赐下去。
以威势镇压,再以金帛奖赏,双管齐下,恩威并施,许能镇压住她们——娘亲在家时总这般教导,此法通用御殿、前朝。
闲坐歇息片刻,外头承文尖细着嗓子高声禀报琽贵嫔有赏。
我忙敛衽收袖肃衣,亲自出门迎接,只见外头一内御身着深红色内御服,姿容灵妙,身姿修长,气度不凡。
眼见她正欲上前行礼请安,倚华在旁悄声耳语道:“主子,此乃琽贵嫔身边的首领内御,玎珞。”
御殿规矩:每位嫔御身边皆有一位掌事内御。一宫主位身边除掌事内御外,亦有身担一宫职责的首领内御。
我忙上前亲热扶了,拦下了她的礼,恭敬而亲密地称呼一声,“玎珞姑娘。”
玎珞亦无推辞,客气受了这一声,深红色的衣袖一挥,身后内侍随即抬上三大盒礼物,皆银丝描边,上嵌红珊瑚,雕琽贵嫔最喜爱的芍药图案,轻纱扎结,轻盈纷乱,得体含笑道:“娘娘特意命奴婢先来给婕妤主子送礼,还望主子笑纳。”
“烦请姑娘代妾妃转达谢意,午后妾妃定亲去叩谢。还请玎珞姑娘用杯茶,歇歇再走。”闻得‘先’字,我固然微诧,心内更多的却是受宠若惊,然则面色却是流出感动之色,樱草色妆花缎的宽大衣袖如一只蝴蝶般飞扬起来,引领着玎珞入我听风馆的大门休息片刻。
玎珞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内御,见此情状,面不改色,不过微微行礼,淡笑稳妥道:“奴婢还要赶去给其她主子送礼,辜负主子盛情了。”
尚未使眼色,身边的倚华便机灵呈上两封银锞子,玎珞不动声色收下,流利地纳入袖中,躬身告退,神色自然。
“适才奴婢未征得主子同意,径直取二封银锞子,还望主子见谅。”目送玎珞离去后,重回暖阁内,倚华福身请罪。
“无妨,我该谢你才是。琽贵嫔身居高位,认真计较起来,她身边的首领内御玎珞收下这二封银锞子理所应当。”我赶忙伸手,虚扶起她,毫不在意。
倚华起身后,安然垂首,并无得意之色。
正叹倚华机敏谦逊时,中宫并其她嫔御的赏赐亦如流水,源源涌入听风馆,直将偌大库房堆满五分,红绸结似无数赤蝶纷飞翱翔,描出华丽富贵之象,至午膳前方毕。
其它的自不必说,独独瑛贵嫔所赠的缠丝水晶玛瑙盘尤为精妙,晶莹剔透如水晶,色泽流光似水,如同湖泊之色隐含其中,微风涟漪之下尽显温波之色,焕发博彩生机,缠丝之态浑然天成而具天工造化,里头的图案错综迷离而繁复精致,工匠之心巧若天成,令我欢喜了许久,不住地拿在手里把玩。明间内,竹春、霜序、星回打开其它礼盒,尽为金银珠玉、绫罗绸缎,显出凡俗的富贵荣华。
眼见众人面露艳羡,我亦嘴角扬起喜色,却不明显,免得叫人笑话我没见过世面,只吩咐他们将礼盒置好,抬入库房登记,自己径直入东暖阁歇息,褪下杏黄色湘绣栀子雪白薄纱滚边披帛,交由霜序收拾了去,斜倚在榻上,与倚华、凌合闲话家常。
“倚华,你多大了?”
“回主子话,奴婢记不清了,只约摸四五岁便入宫,早先服侍玶太妃,后被派往合璧宫守宫。”言毕,恭敬行礼,不卑不亢。
闻言,我不过微微惊讶便释怀,含笑端起远山含翠青瓷茶盏,呷一口,颇有兴致地转头问道:“凌合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