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打算毁去一位垂暮老人的好心情,姚婆婆眼睛看不清,这是把刘景浊当成了刘顾舟。
老妇人又抹了一把眼泪,死死抓住刘景浊手臂,生怕这个等了好多年,终于又来到此地的年轻人,再次离去。这一走,可就再无见面可能了。
老妇人硬拉着刘景浊走去屋子里,边走边说道,“荞丫头呢?这么些年就没有回过娘家吗?你也是,虽说嫁出去的女子泼出去的水,进了你刘家门就是你刘家人了,但有机会了总要带人回一趟娘家的。”
刘景浊只好说道:“她先回了,家里有些事,我是绕路来看望姚婆婆的。”
老妇人摸索着坐下,微微一笑,询问道:“这么些年了,她学会炒田螺没有,味道咋样?”
说起这个,刘景浊立马回忆起与娘亲见面的那次,她肯定不是本来面目,但肯定很用心去炒田螺了。
可惜……一言难尽,不是做饭的料。
刘景浊笑着说道:“还是一样,不用放酸菜的酸菜鱼,齁咸的炒田螺。”
老妇人听笑声不止,说大户人家的姑娘,长大了也一样,不会做饭,哈哈。
年轻妇人偷偷听了两人言语,没忍住走去刑寒藻身边,问道:“这咋回事?我太奶奶是不是糊涂了?”
刘景浊知道自己未来大概会是什么样子,与景炀王朝的牵扯要越少越好。所以赵焱跟赵思思可能会觉得,自己这个二伯并不喜欢他们。
刘景浊又灌下一口酒,看向那个略显木讷的男子,轻声道:“你叫姚生水?我给你弄些药吧。寒藻,帮我准备笔墨,我开个方子,你去抓药,价钱无所谓,要年份老的。”
刑寒藻满脸无奈,心说这我怎么跟你说,说那位刘先生与这凭空出现的公子一样,都是炼气士?
这豌豆大小的小县城,听过炼气士的,可没几个。
邢玉川也回来了,带了两把夹鞘刀,又叫夹棍刀。
刑寒藻蹲在屋檐下,轻声道:“姚大叔,真不是的,是我带来的人,但不是那位刘先生,而是刘先生的儿子,是姚婆婆把他认成了那位刘先生了。”
两人的牢房隔着老远,老人压根儿也不晓得自己儿子也进来了,走出牢门相见之时,父子俩都愣住了。
自然想不起来是谁了,刘景浊给他用了一道小小术法,所以在他眼里,刘景浊就是个寻常书生模样的青年,与那“狱友”,没有半点相同之处。
姚岩桩气极,沉声道:“骗鬼呢?刘叔叔跟我爹一般大,现在即便活着,那都是奔九十的人了,屋子里那个才多大?难不成刘叔叔六十几岁了还能生儿子?!寒藻,你个死丫头,咋个回事?哪里带来的人?”
中年人哈哈一笑,迈步穿墙而过,走出牢狱。
跪下磕头之后,这才瞧见一旁还坐着个年轻人。
刘叔叔?当然记得了。可……他抬头看了一眼,分明就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我喊他叔叔?刘叔叔也不是老妖精啊,几十年过去了,不老?
真要说模样,十岁以后他可就没见过了,记不起了。
清溪阁狱山后辈,被孙文惇取了刑姓,日后肯定是要继承狱山衣钵的,刘景浊自然会当做其是自家后辈,自然也就是按对待自己人的法子了。
孙文惇笑道:“刘先生一双眼睛,把什么瞧不出?他当然知道,所以给了我们每个人各一枚剑符,只要咒印启用,剑符就会自行催发,抵消掉那道咒印。”
此时刘景浊扶着老妇人走出来,老妇人开口道:“饭好了就开饭,不要吵我,你们都是孙子重孙辈儿的了,我跟顾舟聊天儿,你们不要插话。”
返回茶铺之时,邢玉川已经不知去了哪里,就孙文惇在。
孙文惇一笑,开口道:“公子的青椋山暂时又不缺掌律,我这人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估计不会招人喜欢。”
眼瞅着老妇人眼皮子打架,刘景浊便悄悄弹去温热灵气,然后说道:“困了啊?困了就先去歇着,明儿个咱们再聊。”
刘景浊笑着说道:“玉川,日后到了青椋山,可以跟青白客栈里的周放问一问,浮蚁二字作何解。”
不由分说地就被拽出屋子,姚岩桩沉声道:“小妏啊,你怎么弄的,这分明就是个骗子嘛!”
然后就是递到邢玉川,同样是满脸笑意,“你的刀,是我曾经所用,叫做浮蚁。”
很快就折返回来,连人家屋子主人都好奇,这是哪里来的笔墨?
刘景浊拿起笔,先说道:“你俩至多三十岁,我真比你们大,瞧着年轻而已。你叫小妏?十四五时是不是落过水?肚子疼了好长日子?”
对炼气士来说,一百多岁,还算是很年轻,但凡人能上一百一,那真是老寿星了。
这不,走了许久,刚刚回来而已。
顿了顿,刘景浊再问一句:“你们最早跟我娘的人,是谁?”
顿了顿,孙文惇总算说了句最要紧的:“寒藻是个练剑胚子,我不是剑修。”
刘景浊还是习惯喝酒,落下酒葫芦,刘景浊说道:“你是
孙文惇面无表情,冷声道:“那就把刀还我,名字还我,此后你再不是我的弟子。”
一下子就没了早先的那种悠哉悠哉了,父子俩加快速度回家,后来老人实在是走不动,儿子便背着他走。
话锋一转,孙文惇说道:“但是我们都把那剑符毁了。”
刘景浊点点头,此时只当中年人是个去报仇的炼气士,没有想多余的。
“顾舟啊,还在,就很好了。就说梅碌,哎,两口子都没活过七十,都已经走了快三十年了。岩桩这孩子也是个苦命的,讨的媳妇儿身子弱,她公公婆婆走了没几年也就走了。还有我这重孙子,小妏是个好孩子,可成婚快十年了,还是没生下来一儿半女。绝后什么的事儿我不怕,我担心的是这俩孩子老了之后,谁给他们养老送终啊!”
饭桌上,老妇人一直没有停下说话,由始至终筷子都没有拿起来。
年轻妇人喜出望外,转过身抹了一把眼泪,刚刚回来的男子自然看在眼里,但还是跟自家老爹飞速去到上厢房,年轻妇人都来不及说一声有客人。
讲到重孙至今没有子嗣时,被叫做小妏的年轻妇人明显一怔,愧疚低头。好在一边的男子悄悄伸手拍了拍她。
如孙文惇,作为一个黑道势力掌管刑罚的人,自然落不得好人缘儿。
说到底,清溪阁人都自认为是黑道修士,行事相较于所谓名门正派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可能是因为有个生性跳脱、行事无拘束的阁主的缘故。
孙文惇开口道:“有件事情,可能会让公子觉得不爽快或是心里不舒服,也可能毁掉公子心中的阁主形象,公子要不要听?”
各山头儿掌律,永远干的是得罪人的活儿,掌管刑罚,哪里会有好人缘?等以后青椋山人越来越多,陈文佳难免也会得罪人的。
至于是什么关键时刻,谁也不知道,所以路阖也好,又或是邝乐、韩逄,都在着手培养接班人,就连宁梓也有个宁琼跟在身后,怕是大家所受之令,都一样。
咱俩都在,那不就只剩下儿媳妇跟奶奶在家了?这咋成?
谁的手段,想要做什么?
不多一会儿,刑寒藻拿着几大包药赶回来,她轻声道:“老药不多,我找遍了也就只有十年的,公子打算怎么熬?”
孙文惇笑道:“青椋山要是愿意留我,我求之不得。我是最早一个离开清溪阁的,阁主跟我说了两件事,
刑寒藻一下子皱起眉头,“我不!凭什么?凭什么他可以跟着你?凭什么他一来咱们就要散??我们认识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天!”
就方才这一句话,刑寒藻忽然间就觉得,这个公子好像有点儿公子的样子哎!她乖巧点头,哦了一声,站去刘景浊身后。
姚婆婆终于说完了话,姚岩桩赶忙拿去碗筷,轻声道:“奶奶,你先吃点,边吃边聊吧。”
明日不是要来个太守吗?自己都成了盗贼了,想必太守老爷要提审一番的,这几日,把这辈子好几个头一次要用了。
刘景浊问道:“那你?”
转头看向邢玉川,“你也一样,不听,那就把姓名还我,然后死远些。”
只不过,他看向刘景浊的神色始终不善。
刘顾舟消失的三千年,这才对上了最近的一千年,还有两千年光阴,他身在何处?
牢狱那边,刘景浊暂时还没有出门的意思,腊八这一天,日子有些漫长。
只好暂时逃离这处是非之地,去了几步之外,瞬间结阵,开始炼丹。
“奶奶,你老人家还好吗?”
刘景浊在说话,姚岩桩就在一边哄着姚婆婆吃饭,但也就是拳头大小的碗,凑活吃下去一碗而已。
刑寒藻麻溜儿跑去东厢房,其实就是从乾坤玉里取出东西,但不好当着姚生水的面取出来,只好出此下策了。
孙文惇轻声道:“过上几日,玉川随我去往中土,寒藻……你不是一直想去归墟吗??跟着公子去往拒妖岛吧。”
对于后辈,刘景浊刻意去不太照顾的,反而是赵坎的两个孩子。但也只是瞧着不照顾,两个孩子一趟青椋山,刘景浊虽然自始至终没有亲自去看,但给了不少好东西的。不过估计等赵焱跟赵思思长大了,才会明白他们二伯的一片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