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不知慕念转过的心绪,全来自于他编故事时,那一句:
“迤逗的彩云偏,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竹里讲的是伍厌梦中的神祇。
慕念听的是竹里琵琶里的曲中人,画中仙。
竹里生了一张极好的皮囊,皮肤白的似雪,五官秀丽,乍一看雌雄莫辨,便是换上女装在这街上走一遭,行人也只会赞上一句:谁家好俊的闺女?
慕念没有邪念,却对上了这样一张美人面,说不爱那便是在扯谎了。
陆明听完整个故事笑着拍手道:“后生可畏。两位小友此番学识老朽自愧不如。”
“二位大人你们觉得呢?”他转头看向泽毅二人。
陆·前丞相·帝师·明都这么说了,泽毅当然应和点头。
竹里暗下桃花眸一转,“花兄,今日咱们能在这里与列位大人同游,又得关古意,不若一起为这雪香云蔚亭写个题记?”
陆明笑着应声:“老朽做东,今日不管选出哪位小友所写文章作为题记,都由我出资作匾,请人篆刻在这亭中。”
只听这一言出口,泽毅脸色又黑了三分。
若要平心而论,花一晌的才华是不及竹里的。
花一晌文章写的工整,但文字里面的灵气较之竹里,差距颇大。
若两人真要一起做文章,拿出来比较……
泽毅心下慌张不已。他方才和慕念解释的再多岂不都要在此刻漏了陷!
只是花一晌张口便应答了下来。
半点没有转圜的余地。
楼下就有现成的桌子,陆明又令随从将楼下的空间用一扇屏风分隔开,做成了两个独立的房间。
一切都准备就绪后,竹里和花一晌便各自落座。
约定的是三炷香的时间交稿。
竹里坐下之后咬着笔杆子半天没有落笔,一旁替他研墨的蕴钰轻笑打趣:
“你还说没有惦记着慕念,要我说你对他已经到了思之如狂的地步了。”
在场只有蕴钰知道他和慕念的那一重身份。
便只有他从头到尾都是抱着磕cp的态度来的。
“我可瞧见了,你方才目光落在慕念身上,他也瞧着你,你羞了脸,匆匆避开。小竹里,做人嘛,要敢于面对自己的内心,喜欢就是喜欢,况他是你……”
未婚夫三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竹里塞了一块糕点。
“我刚才就想说了,你别再将我与他混为一谈。”竹里把笔放进墨汁里面蘸满。
“他现在只是我的老师,且说不定过了今日就不是我老师了。至于旁的那些,等寻了机会我也会同他一一说明白;这种不清不楚的纠缠着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蕴钰不明觉厉:“你不愿他做你老师?为何啊?”
“不愿。”竹里摇头,语调恨恨:“你瞧见的都是表面,他骨子里有多恶劣,只有我晓得!”
竹里正说着,忽然听到旁边的楼梯上一阵响动。
好像是有人上楼梯的声音。
他心下一沉,总感觉大事不妙!
竹里慌忙跑过去,就看到一道人影正往楼上走去。
银白色的袖口衣袂飘飘,可不正是刚才他们话中议论的慕念嘛!
竹里悔恨不已,拍了两下自己的嘴巴:要死!我这碎嘴子!
蕴钰也变了脸色:“要不我去帮你解释解释?”
“算了,越描越黑。”竹里黑着脸坐回座位。
这次,握笔转旋一篇锦绣文章跃然于纸面。
他胸中早有成竹,写起来自然又快又好,再加上几句引经据典的诗词,这篇文章既华丽又不失深度。
时间过去不过两炷香。
竹里将写好的文章折叠起来递给蕴钰:“你去瞧瞧花一晌写好没有,若是他的文章不如我这一篇,就将我的文章替换成他的。”
蕴钰叹了口气:“你一定要这般为他人做嫁衣裳?”
竹里哼哼了两声,慕念那人阴晴难辨,对他不仅说话夹枪带棒,生气起来直接就对他动手。
从前他还能以为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淡淡的。
可方才见了他对花一晌和颜悦色的态度……
这人当真双标!既然他喜欢花一晌,那就让这小花公子去做他的乖乖徒儿吧!
竹里之心已若磐石不可转,“你去吧,我自有打算。”
蕴钰也只能叹气摇头替他将文章换给了花一晌。
泽毅说的不错,竹里的文章很有灵气,比之花一晌更好。
但现在最好的那份文章上面却落了花一晌的名字,陆明几人看过之后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再看竹里后来的一篇文章瞬时高下立判。
文章最后传到慕念手中,他几眼看过去之后,瞬时站起身来。
脸色铁青就往楼下走去。
泽毅不明觉厉:“君上这是怎么了?”
可他下楼目光瞥了一眼花一晌和蕴钰:“你们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