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顾时应了&nj;一声,大声道,“勤俭节约,妙哇!”
“嚷嚷什么嚷嚷,吵死&nj;了&nj;!”
顾时嘴一瘪,哼了&nj;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顾修明身后&nj;,一声不吭。
顾修明又打包了&nj;十来件东西,然后&nj;脚步停下,扭头看顾时:“你怎么不讲话了&nj;?”
顾时阴阳怪气:“这不是您说我吵吗?”
顾修明“嘿”了&nj;一声:“你又来劲儿了&nj;是吧?皮痒了&nj;是吧?”
“那哪能呢。”顾时警觉,“君子动口不动手啊,这儿可没地方让咱们发挥。”
顾时觉得这里的环境确实不适合大声喧哗,但他跟老头子正常聊天都好&nj;像过年时的炮仗,摩擦一下就是连环爆炸。
顾修明瞪他一眼&nj;,干脆眼&nj;不见为净,转头开&nj;始认真收拾起东西来。
顾时跟在他背后&nj;左顾右盼。
但最先没有憋住的,是顾修明。
大约是人年纪大了&nj;,遇到跟“时光”、“从&nj;前”之类有关的事情就会&nj;控制不住自&nj;己的倾诉欲。
他开&nj;始给顾时一一介绍。
当然不是介绍遗物,而是那些没有被他打包的、被摆放在一边的、属于各个时代的荣誉的证明。
比如这是哪个哪个朝代的谁谁送来的对联,那个时候的苍梧观还&nj;没有迁移到钟山来。又比如这是哪个哪个朝代的谁谁送来的牌匾,还&nj;有一些信众所&nj;赠的雕像与碑铭之类的。
有一些保存得十分完好&nj;,但一部分还&nj;是被破坏了&nj;。
顾时纳闷:“你以前怎么不跟我说这些?”
“以前?”顾修明想了&nj;想,“因为你小子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苍梧一脉的继承人,不过现在想想,是我魔怔了&nj;。”
顾修明确实是不太跟顾时谈苍梧观的过去&nj;。
因为顾时并不是苍梧一脉的传人,让他对这些事情有深入了&nj;解,只会&nj;给他带来危险。
再者,苍梧一脉本身也没落了&nj;,说了&nj;也不过是徒增寂寞。
“我这几天想了&nj;很多。”
顾修明又包好&nj;了&nj;一件东西,放进&nj;纸箱里,叹了&nj;口气。
“如果&nj;我什么都不说,那我百年之后&nj;,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苍梧观曾经有过这样鼎盛辉煌的时候了&nj;,我没几年就要大限了&nj;,也没有机会&nj;再教个徒弟出来,既然苍梧一脉再没有传人,将曾经的辉煌展露出去&nj;,也没什么大不了&nj;。”
顾时看了&nj;一眼&nj;顾修明,目光擦过他满头的白发,张了&nj;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没有办法对这件事做出什么合理的评价。
这是老一辈挂念了&nj;一辈子的东西,不管是正确的还&nj;是错误的,他都不应该做出评价。
只要听&nj;就好&nj;了&nj;。
“不过我听&nj;说,现在的人对文物保护的力度很大。”
顾修明说着&nj;,伸出苍老的手摸了&nj;摸放在一旁的牌匾,脸上的神情有些内疚,又带着&nj;点释怀。
顾时看了&nj;一眼&nj;,是那块写&nj;着&nj;“苍梧观”三个字的门匾。
山水花鸟纹金丝楠木,笔锋锐利,龙飞凤舞。
“保护力度大挺好&nj;的。”顾修明说,“这些东西,本来就该是晾晒在阳光下的骄傲,而不是在仓库里落灰。”
顾修明固执的时候是真的固执,决定&nj;放手了&nj;也是真的干脆。
他一整个下午都在打包那些私人物品,快到饭点的时候也没离开&nj;,只把顾时轰出去&nj;做饭。
谢九思踩着&nj;饭点到的时候,没看到饭菜,只看到顾时撑着&nj;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捅着&nj;火堆的动作。
谢九思沉默片刻,提醒:“锅里的水快烧干了&nj;。”
“?”顾时听&nj;到声音,茫然的抬起头来,探头看了&nj;一眼&nj;已经冒出了&nj;蓝烟的锅,大惊失色。
谢九思伸手,往锅里加了&nj;一瓢水:“你在想什么?”
“在想,我是不是让老头为难了&nj;。”顾时抠了&nj;抠脑壳,“修缮苍梧观确实一直都是我单方面想要做的事,我也觉得他心里应当是想要达成&nj;这个愿望的。”
“嗯。”
谢九思点头表示他有在听&nj;。
“但仔细想想,我跟他拉锯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拒绝我参与这件事,而我的坚持,好&nj;像只是在满足我自&nj;己要为他做点什么的心思,而他最明显的缺憾,就是苍梧观的没落了&nj;。”
顾时对苍梧观和苍梧一脉确实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等顾修明百年之后&nj;,对顾时来说,这块地皮也就仅仅只是地皮了&nj;。
谢九思想不明白这种弯弯绕绕。
他问:“你觉得你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吗?”
对于这个问题,顾时没有任何迟疑:“是。”
“那不就行了&nj;。”谢九思实在不懂顾时为什么会&nj;因为这种事情而困扰,“你做你的事,他感到为难那是他的事。”
“谢老板,您这种想法非常的……”顾时顿了&nj;顿,“自&nj;私。”
“?”谢九思不太喜欢这个评价,他难得正了&nj;正脸色,“如果&nj;他真的特别不愿意,就应该坚持拒绝你。”
顾时摇头:“他是不忍心让我的努力白费。”
谢九思坚持:“所&nj;以仍旧是他不够坚定&nj;,如果&nj;他一直坚持拒绝你修缮苍梧观的主意,他会&nj;赢。”
顾时:“……”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
“……你这说法真是不近人情。”
“?”谢九思对这个评价接受得很平静,“我确实不是人。”
“……我不是说这个。”顾时无语,试图晓之以情,“不管是人跟人,还&nj;是人跟妖怪之类的,总而言之,双方长&nj;久相处,应该是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关系,而不是这样针锋相对,一方必定&nj;压倒另一方的关系。”
谢九思闻言,若有所&nj;思。
顾时试图动之以理:“你看,我们之间不就是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关系吗?”
“嗯。”谢九思点了&nj;点头,嘴角抿出了&nj;一个微微的弧度,对顾时这样的说法感到了&nj;几分高兴,“但我并不介意你压倒我。”
顾时:???
顾时瞪大了&nj;眼&nj;,吓得打了&nj;个嗝。
“我跟你师父不一样。”谢九思全然没意识到自&nj;己的虎狼之词,还&nj;在努力加重自&nj;己跟顾时关系的砝码,“我不会&nj;跟你拉锯很多年,我会&nj;率先选择退让。”
顾时盯着&nj;谢九思,如鲠在喉:“你讲话能不能……”
谢九思:“?”
“……算了&nj;。”
顾时抬手抹了&nj;一把脸,放弃。
“你来烧火,我去&nj;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