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回答和自己所料一致,来者乃是蒙冲院的墨者,左边那位叫子非鱼,右边那位叫鱼非子。
方才这二人以寒菊为掩护,在屋外保护自己,吴希夷早已察觉,因着二人的好意,所以他没有驱赶他们。刻下见到秋水堂的令牌,他也不觉得十分惊讶,只是这种被人保护的感觉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舒服,尤其保护自己的还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初生之犊。
“不好意思啊,酒喝完了,不能请二位喝酒了。”吴希夷也不急着请二人起身。
“多谢九爷,小的有要务在身,不便饮酒。”
“五爷门规真严啊!这么冷的天也不让你们喝口酒暖暖身子!就让你们趴在墙角偷听我与人说话。”吴希夷的话说得漫不经心,却惊得二人出了一身冷汗。
“九爷,小的不敢造次。方才你与那位娘子的对话,我和鱼非子没有偷听半句。”看着子非鱼战战兢兢地低头答话,吴希夷便也不准备追究下去,而正当他准备继续发问时,右边那位鱼非子又冒出来补充了一句:“九爷,我们是一直等到那位娘子离去,才回过头来的。只是见您心情似有不豫,所以没敢擅入。若有冒犯之处,悉听九爷发落。”
吴希夷抬眼打量了那二人一眼,那子非鱼低着头偷瞄了鱼非子一眼,似乎在责怪他多嘴,而那位鱼非子也似乎意识到了自己失言,缩着他那瘦小的脑袋不敢吱声。
“发落?呵——我可不敢动你们五爷的人。”
“但凭九爷发落,我等绝无二话!”那鱼非子不敢答话,只木讷地随着子非鱼伏下了身子。
吴希夷无意在两位小辈面前逞威风,将那令牌递还给了他们,示意他们起身后,问道:“好啦,你们五爷要你们来做什么?”
“回禀九爷,五爷吩咐我俩过来保护你和那位娘子的。另外他让我们转告九爷您,如果您有顾虑,可以不必为那位娘子解毒,五爷说他可以想办法。”
没等子非鱼回完话,吴希夷便勃然大怒道:“还说你们没偷听!?”由于一时气急,自己说话的声音也不觉提高了许多,以致那两位墨者不知所措地往下一缩,略显青涩的脸上随即露出了一副惶惶不安的表情。
面对这样两个稚嫩的孩子,吴希夷也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训斥。
他终于明白,这两个说话办事都稍欠火候的墨者,是墨尘故意安排的,他明知自己会生气,所以特意找了这么两个孩子来!
领悟了墨尘的“良苦用心”之后,吴希夷转过身来,带着怒气未消的语气问道:“他有什么办法?”
“五爷说他愿意为那位娘子解毒。”鱼非子答道,“只是他现在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所以请两位稍歇片刻,等天亮之后,我和子非鱼就带您和那位娘子去见他。”
看着鱼非子单纯得犹似一张白纸的面孔,听着鱼非子尚未学会撒谎也未学会婉转表达的声音,威严与怒气并存于面孔的吴希夷忽然沉默了下来。
“既然他有要事在身,为娘子解毒之事就不劳烦他了。”吴希夷思忖片刻道,“回去替我谢过你家五爷。”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面露为难之色,似乎是吴希夷的决定出乎他们的意料。
看着两个孩子不知所可的样子,吴希夷调整了一下坐姿,卸下了他那副威严凛凛的吴门当家做派,继续问道:“你们五爷还有其他什么吩咐吗?”
“回禀九爷,五爷还说,如果您执意要自己为娘子解毒,请您务必解完毒之后,到星子镇的北渡头,他会在那里等您和那位娘子一起前往落星墩。”左边那位言行举止更为老道成熟的子非鱼恭敬地答道。
吴希夷听完,微微一笑道:“多谢五爷美意。我和娘子有马,就不必叨扰五爷了。”
两个孩子听完吴希夷的话,面色更窘了,对视良久,其中那位身材矮小的鱼非子面带怯色地抬起头来,但又马上缩了回去,支支吾吾地低声嗫嚅道:“呃——九爷,您的那两匹马——”
“我的那两匹马怎么了?”吴希夷预感不妙地目光一斜。
“刚才孔大侠出门的时候,顺手牵走了一匹。”那个缩回去的脑袋仰头答道,虽然略显稚气的眸子里还透着几分怯意,但说话的语气倒有一股子初生牛犊不畏虎的味道。
听说孔笑苍顺手牵马的消息,吴希夷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怒斥道:“什么!?你们怎么也不拦着?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他一来生气孔笑苍不问自取,二来生气这两个孩子坐视不理。不过,更让他生气的是鱼非子的下一句话:“我们只管保护人,至于马——”
这小子冒冒失失的一句回答,让吴希夷竟无言以对。
“你们五爷就是让你们这样保护我的?!”
“五爷吩咐了,等你上了船,他会亲自跟你解释的。”
“我才不上他的贼船。”吴希夷恨恨地喊道,“他人呢?干吗去了?什么事情忙得连见我一面都抽不出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