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延禧道:“你们一家?那朕算什么?啊?朕算什么?”
宛霓妈妈冷眼瞧着他,没有说话。
耶律延禧愈发地忿忿不已:“快快活活?那就是说你们在朕这里不快活了?做百姓?那些百姓可都是反对朕的。阿骨打、高永昌、张安儿,他们哪一个不是百姓?现下天下百姓都在与朕作对!”
宛霓妈妈道:“你就没有想想,为什么天下百姓都要与你作对?”
耶律延禧咬牙恨道:“他们犯上作乱,为祸天下。”
宛霓妈妈道:“这十几年,我天天和百姓在一起,我清楚他们。无论是大辽的百姓,还是大宋的百姓,他们都非常善良。虽然生活清苦,但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拿出家中最好的物事来帮助别人。邻里之间,互助互谅,礼敬有加。一家人也和和睦睦,绝无争执。若非官府欺压,逼得没有活路,他们决计不会铤而走险,豁出性命同官府抗争。”
耶律延禧道:“你这是在替他们说话!他们救过你的命,所以你就替他们说好话。”
宛霓妈妈道:“受人以救命之恩,我连说一句公道话的勇气都没有,那还算人吗?”
耶律延禧恼怒得脸色红涨,恶声恶气地道:“可你就是不替朕说话。你去当百姓,就是要和朕作对,反对朕,是不是?”
宛霓妈妈觉得他不可理喻,样子既可怜、又可鄙,只道:“我只想保护我的儿女不受伤害。”
耶律延禧道:“难道朕不能保护他们?朕是皇上,天下至尊。你是不是看到朕打了几个败仗,对朕失去信心了?所以要离开朕?告诉你,这只是朕一时没有善加提防,还有用人不当所致。朕这就亲下诏书,调集天下兵马。只要兵马一到,朕只须轻轻挥挥手,就能将上京重新夺回来。女真不过是千把人的边庭小族,成得什么气候?挡得住朕百万大军吗?这次朕要亲自督帅,不仅夺回上京,还要收复黄龙,扫清辽东,一直打到涞流水,剿灭女真的巢穴,将这些造反乱贼统统杀个干净,教他们几世都再也造不得反!”
宛霓妈妈将脸扭向别处,冷冷地道:“你是皇上,你愿意怎样就怎样,不关我们寻常百姓的事。”
耶律延禧气恼道:“不行,朕的家人,怎么可以离开朕?岂不被天下人耻笑?”缓了一口气,又道:“文妃,你从大宋归来,朕原本好生欢喜。想着你还和以前一样,替朕出出主意,治理大辽。眼前这种局面,也真该有人替朕好生打理打理,朕的身边便没一个顶用的人。可是你好像变了,变得让朕看不明白了。先是住进晋王府不肯回宫,现下又要离开朕,这是为什么?”
宛霓妈妈见他还恋着旧情,眼睛有些潮润,道:“我们确实想要做寻常百姓,过一种平静的日子。这三个儿女,两个从小失去了亲娘,一个自打出生就没有见过爹爹,他们都太缺少家居关爱,我想日后多补偿他们一些亲情。你放心,他们或许会失去皇家的显赫身世,但都会成为一个健健康康的正常人。”
耶律延禧犹豫片刻,脸色平缓下来,道:“嗯,宛儿,朕的确亏歉于她,让她受了许多辛苦,本应让她多享些福泽。无奈眼下国家多事,只好日后再予以弥补。这个??????”他向周身上下摸了摸,无可奈何地道:“朕从没有赐与过她什么好物事,可现下朕也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早两年有一颗夜明珠倒是件稀罕物事,赐与宛儿却也般配。可惜,后来不知怎么找不到了。这几年总有人在偷朕的东西,只要是好东西,他们就偷,这些臭贼!不过朕拿他们也没有办法,这么大的家,光朕一人怎看得过来?”
佟钰听他说到夜明珠,下意识地顺眼一溜,却见皮袍老大和皮袍老二暗里也交换了一下眼色,皮袍老二神情有些不大自然,心里登时料中了七八分。随即叫嚷道:“你那个夜明珠我倒是见过。”
四个皮袍怪客立马紧张兮兮地瞪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