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上进心的,他都愿助一臂之力。
比如春琴,她不识字儿,溪墨也有心让她认几个字,不做睁眼的瞎子。无奈,春琴只在刺绣针线上上心,溪墨只好作罢。
小厮青儿,人机灵,虽好耍小聪明,但愿意认字儿。溪墨就当了他的启蒙老师。因上次潘娘子之事,青儿被罚闭门思过一月。昨天也才刚出来。所谓闭门思过,自然不是让他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溪墨令青儿去马厩,赶马驾车,运送庄子上用的肥料,早出晚归,天黑睡觉。草庐的人儿压根就见不着青儿。
一月过后,青儿个儿高了些,皮肤也黑了些,见着溪墨,面色露出一丝沉稳。这让溪墨高兴,只面儿上还是淡淡。
学算盘、写字儿,秋纹自然是愿意的。
“大爷,奴婢先谢谢您。”秋纹行了礼。这是大爷的恩典,自己理当拜谢。可她还是自称奴婢。这个礼不能僭越。僭越了,就是错儿。这府里处处是耳朵,春琴一事,可不就是莺儿在外头听了墙根?她是真的惧了。处处小心,总是没错。“大爷,奴婢就是奴婢,是府里外头买来的。大爷待奴婢好,奴婢感激。再说这只是一个称呼。还请大爷不要计较这些小事。”
溪墨叹息了。
这秋纹看着和顺,实则倔强。
他皱着眉头:“你也太小心谨慎过了些。”
“大爷明白奴婢的苦衷就好。”
“罢了。先依从了你。”
他有点无奈,想想又移转了话题:“不过,让你学字,打算盘,这个,你总是乐意的吧?”
秋纹的目光闪烁,但神情犹豫不决。
“怎么,你又有苦衷?”
秋纹略略思索数秒,方道:“大爷,奴婢答应了夫人的。做人要一言九鼎,且也需诚实。好歹还是得让夫人知晓,奴婢不敢擅自妄为。大爷您一片好心,奴婢谨记心里。现下奴婢不想这些。奴婢虽是草庐的人,但到底是经了夫人调遣的。以后……以后,若有机会,奴婢定当甘之如饴。”
她说出“甘之如饴”四字,溪墨更为叹息。
“可见,你是个有天赋的。甘之如饴,这府里懂这四字儿的丫头可不多。你好生想想,不必担心我母亲,有空,我去一趟蟠龙寺。”
秋纹连忙摇头:“大爷,不可!”
“这又有何不可?”
“奴婢进府不过数月,这在小厨房里烧火打杂的,就算表现好些,也得等上二三年,才有调换,表现一般的,也就在厨房里烧一辈子的火呢。奴婢已然得了天大的彩头了。如今,更是被太太相中了来伺候大爷您的吃食,还是什么不满足的?这且不算,大爷还让奴婢认字、拨算盘,奴婢只怕福分不够,反会招致灾祸!”
溪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秋纹,哪儿都好,就是有点迂腐太过。不,她并非迂。她什么都懂。这太过小心了,就会踯躅不前。
溪墨只愿秋纹看得更远一些。远方固然有荆棘灌木,但也有更好的风景。
“你先别摇头。我给你三天时间。你好好想想,想想人到底该为了什么活着,怎样活着方才不负此生。”
秋纹离开书房后,心里仍旧激荡。
大爷的话,像钟磬一样,一直回荡在她耳边,久久不散。
这个问题,她并未考虑过,太深沉,深沉的不是她这样年龄和身份的人回答的。大爷冷不丁地丢出这个话题,她不知怎么接茬。
是呀,人该怎样活着,才是不负一生?
她整天思虑的,只是不犯错儿,一日复一日地安稳过下去。回到厦房,秋纹阖上门,想了又想。
可她只是一个下人。
身体都不自由,又能谈得上其他的什么?她很清楚,大爷在提携她,拉拔她,待她与别人比,十二分地不同。
这是一个机会。
在史府,会打算盘和识字的丫鬟不多。不,压根就没人。有这两个技能压身,稍稍举荐,已然能当得独当一面的小总管了。何况自己针线不弱,烹饪也来得。
她站起身。
习字也好,打算盘也罢,终得正大光明。
也就是说,除了草庐,这府里其他地方,连同主子下人的,一概都知道。仅大爷一人热心,还是不够。万一有人告起小状,说自己不安半分,想在大爷屋里充当小姐,免不得还得受罚。
这夜,秋纹在胡思乱想中过了去。
翌日。
玉夫人忽给溪墨写信,说有个出家的老尼要进府一趟。既来了,且让儿子招待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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