抚着他背的手一顿,顾晏赶紧摇头:“我们不过萍水相逢, 哪谈得上认识?你是北周人, 自然该回北周, 不好随着我几个去京城。www.126shu.com”巴雅尔思考一瞬,微微眯眼:“你, 嫌弃我?”“没有没有,我是那样的人吗?……”懒得听他的花言巧语,长安撇撇嘴, 转身面向萧逸,唇瓣微抿, 伸出食指来戳戳他:“喂……你还好吗?”含混的“嗯”一声, 萧逸清清喉咙,很是尴尬。刚刚主动去握长安的手已经用尽了他的所有勇气,现在……再借十个胆子, 他也不敢有其他动作。“你……没事就好。哪里难受的话,千万说出来, 伤到腰落下毛病就不好了。”漫不经心的叮嘱一句,察觉到对方诡异的静默,长安才察觉自己的话似乎有些不妥。额角微跳,她暗骂今天真是在不停犯蠢:“不不不, 我的意思是,以防万一!”“……”耳听八方的顾晏闻见这方动静, “嗤”的一笑, 正欲出言嘲讽, 外间却忽然传来一阵争执。萧鸿顺的大嗓门隐隐约约飘了过来。“岂有此理,无缘无故关人进大牢,你们这是迫害良民!……什么?讲理?滚吧,我才不与你们这群文官耍嘴皮子!……”头疼的按住眉心,萧逸低低开口:“这个蠢货!”“幸亏他不是我亲戚!”顾晏在对面伸长脖子:“萧世子,赶紧摸摸脸,不然一会儿它便没了!”“……”“管好你自己吧!”长安白他一眼:“说不准,我们待会儿就能出去了呢。”“不可能。”顾晏还没反驳,萧逸便先一步出声:“他那脑子和口才,怎么会是闫昌和的对手?”事实正是如此。萧鸿顺气势汹汹的找来,结果闫昌和不疾不徐的摆事实讲道理,滔滔不绝绘声绘色,念得他彻底没了脾气,一个头两个大,最后彻底忘记此行的目的,晕晕乎乎又离开了。钱琅正在官署外着急的转圈,此刻终于见他出来,立时迎了上去:“怎么样?人呢?”“他们不想出来。”萧鸿顺摸摸下巴:“那姓闫的说我堂兄以身作则,遵纪守法,要为安平的群众做表率,所以……”“他们又没犯错,何来‘表率’一说?”钱琅不耐的打断他:“官家抓人,总得有个由头吧?”“是哦!”萧鸿顺如梦初醒的一拍脑袋:“他说是因为养狼。”“可你们不是没养嘛!”钱琅跺跺脚,只觉得与他说话特别费力:“所以,他这是污蔑!”“算了。”萧鸿顺思考几息,却是继续向外走:“我了解堂兄,若是他不乐意,绝不会这么乖乖被关。咱们不必过分担忧,还是各回各家,早点休息吧。”最近身心俱疲,没有一日得闲。他今夜难得睡得熟,连官兵上门都不知道,结果硬是让这死丫头生生拖了起来。在他看来,这世上没有堂兄解决不了的;就算真的有,不是还有陆长安嘛!他俩在一起所向披靡,压根便无需挂心。“你这人,太寡情了!”钱琅噘着嘴,不依不饶的跟着他:“萧公子斯斯文文的,哪是那群衙役的对手?万一受了伤……”“斯斯文文?他?”萧鸿顺喷笑:“别逗了,难道你不晓得他是本朝百战百捷、最最年轻有为的将军吗?”挑起眉头盯着他的侧脸,想到近日城中的流言,钱琅仍然不可置信:“所以,你们两个并不是萧大萧二,而是当今九殿下与王府世子?真的?”“嗯哼!”“哇——”她表情梦幻:“连天潢贵胄都能随意使唤,陆姐姐果然厉害!”“……喂,你的重点搞错了吧?”萧鸿顺眼角微抽:“使唤我们算什么?她还在御前撒过谎呢……”“什么?”“没什么。倒是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来找我作甚?”“我没有不睡啊,只是……刚巧起来赏月而已。”黯然的垂下头,钱琅的声音瞬时低弱了几分:“我和哥哥就住对面,打开窗子便能望见你们的。”“大半夜的去赏月?别扯了!”萧鸿顺抬头望望天:“更何况,这又不是满月,有什么好瞧?”“你这人,真讨厌!”钱琅瞪他一眼:“反正我也看不了几回了!”“这话什么意思?”“哥哥已经物色好夫婿,我马上便要嫁人了。”“诶?!”“你这是什么表情?”看不惯他震惊的样子,钱琅觉得对方在嘲讽自己居然嫁得出去:“都是因为你!”“……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大家都道我们不清不楚,哥哥眼下定亲,也是为了证明我的清白。不然拖久了,别人以为我是你的人,到时就更不妙了。”没料到她这么直白,萧鸿顺不自在的掩唇轻咳——京中贵女们可从不会把“我是你的人”挂在嘴上,即便这是假的。“你那未来夫婿,他人如何?”“就那样嘛。”无所谓的耸耸肩,钱琅兴致缺缺:“是个死了老婆的,膝下有一儿一女,常年在外做生意,听说还算可靠。”“你竟是要去当后妈、做填房?”萧鸿顺咋舌,“难道,安平城里没有青年才俊?”“我家早便败落,眼下又搞出这种流言,哪个青年才俊会要?”没心没肺的耸耸肩,钱琅毫不在意:“而且,直接当后妈有什么不好?我隔壁的方姐姐,前儿个难产去了,我可还想多活几年呢!”“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萧鸿顺不以为然。他想了想,字斟句酌:“那些闲话,我的确也有责任。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才不得不仓促成婚的话,我倒是可以帮帮你。”“哦?”“我可以认你做义妹。如此,流言自然不攻自破。”“哈?”钱琅瞠目,“义妹?那我岂不成了公主?”“你在想什么?”萧鸿顺凉凉的看着她:“宫里的帝姬多了去,还有数不过来的孙女外孙女,哪轮得到你这个外人做公主?”本朝有公主封号的,也就那么两三位而已,无不是身份贵重,外祖显赫,非等闲可比。萧鸿顺之所以敢如此做,是笃定了钱琅不会上京,父皇也不会知晓。反正只是一句话的事,举手之劳,他也不愿自己与个商户之女扯上什么桃色关系。“那我以后要叫你‘哥哥’了!”想到不用急着嫁人,钱琅瞬间笑眯了眼,“多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她的笑容明亮璀璨,萧鸿顺不防看得一愣,顿了一会儿才回过神:“这、这不算什么!好了好了,赶紧回家……算了,这么晚,你个弱女子不安全,还是与我一同回黄府留宿一夜吧。”“不行,我是偷溜出来的,大哥不知道……”“无妨,明日我亲自带你回去。”“嘻嘻,那先谢过哥哥了~”“好别扭啊,你还是喊我‘萧公子’吧……”——大牢里。蹙眉用过早膳,萧逸按按不停乱跳的右眼皮:“我总有些心神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真巧,我也觉得好像忘了哪个重要的事。”长安从容的掸掸衣袖:“可我们已经足够倒霉,哪怕真有变故,也不会比现在更惨了。”无语的白她一眼,萧逸仔细回忆着进入青州后的一桩桩一件件,突然灵光一闪,“我想到了!”与此同时,囚房外骤起喧哗。与昨夜口沫横飞的争辩不同,此次几乎没人费唇舌,只有兵器相撞的“铿”“铿”钝响。“小九搬到救兵了?”长安稀奇,“我倒真是低看了他。”“哪里是他?”萧逸嗤笑:“还记得我们在古寒县临行前与苏玄参的七日之约吗?若是七日后还没消息,他便拿着我的手书,去寻镇守此地的韩抚军来救人。”自打到了安平,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如今早过了七日,算算时间,救兵是该到了。“这个韩抚军,他是你的旧部?”“我们曾有同袍之谊,乃是生死之交。”萧逸略略柔和了表情:“他父亲姓韩,因着总听传奇故事,仰慕历史上著名的大将,所以给他取名‘韩信’,希望自家孩子也能一样优秀。”想到韩信凄惨的结局,长安皱皱眉,没做声。许是马上要见到旧友,萧逸在牢房中踱来踱去,难得显出几分急躁。斜对面的顾晏望着这方,满脸高深莫测,表情带着种欠揍的了然。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外间的喧哗蓦地一肃,整齐而有序的脚步声紧接着响起,越来越近,“老萧,老萧,你在吗?还能走吗?这鬼地方根本困不住你,干嘛非要等我,自己不逃啊?”人未到声先至,对方的声线略微沙哑,中气十足,很有活力。扭头瞅瞅萧逸年轻英俊的面容,耳中听着一声声粗狂的“老萧”,长安没绷住,“噗”的一下笑了出来。“行了,我在,别喊了!”黑着脸孔打断他,萧逸负手,端出一副淡定的姿态:“你怎么来了?”“来救你命啊!”韩信几大步跨过来,随从们自动退到室外:“来报信那个病秧子拿着手书说你马上要死了,我再不来,怕是连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