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解释,姑娘已经不恨他了,因为感觉天冷,手脚渐凉,不赶紧去完茅房钻回被窝,说不定会冻病,就一边推着嫂嫂回屋,一边扭头去茅房,回身瞪住他:“你还不回屋。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傻子么?好好的一个人,长得挺端正,却傻得吓人。你想死我家院子里是吧。滚你屋里去。”
李虎解释说:“我好了。我不怕冷。”
他看姑娘哆嗦着跑得飞快去茅房,把盆放好,便在院子里练起拳脚。
姑娘去完茅房出来,眉头拧成一疙瘩,“哦”一声,就又往屋子里跑,边跑边说:“你就逞能吧。”
李虎在院子里腾挪跌宕,尽量收住声响,几趟拳打下来,天才大亮。
姑娘却也睡不着了,不停在被窝里追问她嫂子:“你不管他呀。他打起拳了。”她娘,她嫂子,趴窗户看了几回,又都缩回来,不知怎么的,李虎这些表现,让她们觉得害怕。她娘就说:“咱这人,男的几乎都练武,倒没啥,可他这练的啥功,天不亮擦雪,打趟拳,地动山摇的。”
姑娘想也不想就说:“娘。你等上。天亮了。我去找狗栗子练练他。”
婆媳姑仨人缩被窝里就在讲这个话,讲练武,又讲读书,嫂子说:“他那些书,大爷识字,都认不全。”
“练练他。”姑娘却就咬准了这一条。天大亮之后,一家人就都起来了,天天睡懒觉的那姑娘,今天也起得一致,出门见到李虎,大声说:“有劲没处使的,对吧,走,河边挑水去。挑水那么远的路,比你打拳有用的多,真是没眼色……记住,到人家家,一看水缸没水了,二话不说,就拿桶拿扁担。”
扁担、桶一放放下,姑娘就带着李虎去挑水,一路上威风凛凛地指挥。
出了村往南走,是一条小河,已经结冰了,平时村里人吃水打水的地方,冰却结不厚,用木桶一敲,就又能敲开,两桶水打上来,扁担挑上,遇到问题了,嗒嗒儿虎空有力气用不上,扁担不是这头翘,就是那头沉下去,姑娘示范了好几次都没用,对他绝望,就又没好气地说:“这么大的个子,连扁担都不会使。还是我挑吧。”说完,她担了扁担,打算去勾水桶,却不料嗒嗒儿虎一手一桶,双臂斜撑,健步如飞上河沿了,一路沿着河沿,竟然越跑越快,还发出讥讽一样的笑声……
姑娘扛个扁担,慢慢走上去,他已经是晨雾里的一个影子。
她跺跺脚,在地上飞快跺七八脚,恨恨地嚷道:“你这傻牛,你等着我呀。”
吃饭的时候,家里的水缸从来没这么满过,几趟来去,缸满了,木盆都倒满了,两个桶也是满的。
婆婆和嫂子都合不拢嘴。
姑娘在灶火后挑草根,时不时,听得堂屋屋后传来人家的读书声,憋屈地说:“我从来也没见过这样的少年,哪来的呢。”
她娘挺干脆地回了一句:“东夏。”挑水厉害,吃饭也厉害,想着他会能吃,早饭就做得多,到吃早饭的时候,亲戚家知道他家添人,刚蒸好的窝头拿来七八个,嫂子还在说“这饭菜寒酸,你在家不吃吧”,人家却不吭声,四、五个窝头下肚,不见响一声的。婆婆忍不住拨捻下嘴唇,看着她媳妇苦笑……姑娘眉头就又拧成了疙瘩,想说他,偏偏这一次说不出口了。
有在人家家做客,敞开肚皮吃的吗?
你要是说他吃得多,那不是小气、抠门吗?
更为过分的是,从昨天到现在,至始至终,这家伙没问她姓什么叫什么……没法问长辈的也就罢了,有你这样的吗?你喊我,你打算喊我啥呢?
姑娘生生忍住不发作,只等他一放碗筷,拉了袖子就要求说:“走。跟我走。带你打架去。”
到了一处场面子,还没吃完早饭的乡亲们都在呢。
场面上三、四个身体壮实的大汉,十几个少年、孩子不知吃了没有,一起嬉闹,扎的也是练武的架势。
狗栗子就是少年中最高大的一个,十七八岁,黑炭脸,穿个对襟,正盯着姑娘领来的李虎瞅,姑娘大声说:“狗栗子。我知道你想吃俺娘包的野菜角子,还想天天吃,对不对吧?你要是打赢他,我就给俺娘说。还让俺哥带着你去沧郡吃香的喝辣的。”
一村老少顿时起哄:“狗栗子。燕燕的话你听懂了没?你稀罕她不?”
姑娘臊得脸通红。
不过她挺住了,她本来是想让狗栗子练练李虎的,但早晨的水打回来,她就怀疑狗栗子不是对手,干脆来激励狗栗子了。
狗栗子也臊。
但很快就歪着脖子上来。
嗒嗒儿虎晕晕着问:“让不让他赢?”
刚说完,狗栗子就扑上来了,一团黑影,先声夺人,还吼了一声,他半空中甩起来的两捶还没有落下来,嗒嗒儿虎就本能反应,勾圈在他脖子上,一退一摁,他“扑通”一声趴场面子地上了。
雪地上趴个脸,要多疼有多疼。
村里的人觉得是狗栗子失手,喊他起来,狗栗子也不服气,爬起来,搓搓鼻血,绕着圈子,突然蹿上去,来个黑虎掏心。
黑虎掏心是要前脚弓起来的,掏过去,李虎在他前腿上扫一下,他又侧砸地面上了。村里的人的喊声全停了,只有狗栗子在地上呻吟。他们看出来,这是咋摸咋倒。燕燕也张大嘴巴,带着不敢相信。终于有人大声问:“燕燕。你家的客从哪来的?不说你哥,镇上的鞠老拳师也不一定有他厉害。”
燕燕立刻喜上眉梢,果断地说:“东夏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