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赌场的人退了回去,被摔了两次的汉子才敢露出不满的情绪,凶悍地连连呸两声,拖着腿离开。
他的腿没有被摔断,所以他还走得动,可也摔的不轻。他驮着背,整个人都灰溜溜的,很快就消失在人群。
白落裳原本不是在跟踪那个男人,但过了半条街后,他却奇迹般的再次遇见那个人,而此刻,那个又丑又穷的赌鬼,竟然跟缦绾在一起。
两个人就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推推揉揉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白落裳脚底一滑,把自己藏在他们看不见的一处墙角,静静观望,心情有些莫名的紧张。
缦绾和一个赌鬼之间能有什么事?
他不能不好奇,也不能不关心。他只能悄悄的靠近一些,然后去偷听他们说话。
“这点银子怎么够?你真的当我是讨饭的呀!”那汉子提着一个钱袋子,不满的瞪着缦绾嚷嚷道,一边挖鼻子,一边嚷嚷。
“前几天不是才拿过银子吗?我这里就这么多了。”缦绾淡淡的说道,至始至终只看了赌鬼一眼,便再不那眼睛正眼瞧他。
白落裳睁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瞧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心里像有七八个辘轳在疯狂的旋转,扰的他不得安宁。
他忍不住好奇,那个赌鬼跟缦绾是什么关系?
刚才还弓腰驼背的像条癞皮狗的人,现在却气势汹汹的像个索债的债主。
难道是缦绾欠了那汉子的钱?
“不管,反正这两天你得替我凑五十两。”赌鬼贪心地又伸出手,“现在还要再多给我十两。”
“你又去赌了?”缦绾语气里带着的不是愤怒,而是木然,甚至连一点点失望的情绪都没有,即便她口中这么问着,也依然不去瞧赌鬼一眼。
“你少管!”赌鬼气势汹汹地推了推缦绾,骂道:“贱丫头,快给老子钱!”
白落裳躲在暗处,眼睛闪着幽幽暗暗的光。
如果他现在上前,他一定会扭断赌鬼的那只手,可是他没有真的扭断那赌鬼的手,因为他根本就没有打算上前去。他还留在那里,远远的观察着。
缦绾后退几步,不动声色的躲开赌鬼的接触,冷冷道:“我没钱,你也别再来找我。”
赌鬼讥嘲道:“没钱?你要是没钱,那我们岂不是都改饿死了!你卖一晚上也不止这个数,别跟我装穷装傻。”
缦绾的脸色变了变,眼中带着不甘和难堪,但她咬着唇,强忍住,没发火,更没有流露出难过的神色,她依然用着近乎陌生的默然道:“我没钱,别再找我了。”
赌鬼狠狠的瞪着缦绾,冷笑一声,咄咄道:“你不给我钱,我不介意多跑两趟,可我要是再不还钱,他们就不会饶过我,难道你想要咱爹娘亲自跑一趟吗?”
缦绾脸色一苦,然后就笑了,笑得冰凉,比秋天的云中月亮还要冷,比冬天的草上霜还要冷“你就是把祖坟挖过来逼我,逼死我,我也没钱。”
男人咬牙道:“你不给钱,他们会要我的命。”
缦绾语出恶毒道:“你死不死与我何干,我们早就没有关系了,不是吗?不过,你若真的死了,我可以为你提供一口棺材。”
男人瞪大眼睛,挥着拳头就要朝缦绾脸上打去,不过他没有真的打下去,不是因为舍不得,更不是因为害怕,而且他知道,这张脸现在对于他而言,就是一颗摇钱树。他的钱,还要靠这张脸。
男人提着钱袋子,恶狠狠的瞪了缦绾一眼,丢了几句威胁的话便离开了。
两个人在街上拉拉扯扯了半天,自然是惹来无数人的围观,也会受到许多人的指指点点。
可是缦绾却好像完全听不见那些声音,她就站在那里,沉默着,好像整个人都被点了穴似得,一动不动。
白落裳也不急,也不走,更不上前,他就这么静静的躲在墙角,远远的看着她,跟着她一动不动。
太阳缓缓沉向西边。
缦绾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西边的云被落日烧红,燕雀归巢。
缦绾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天色渐昏,日隐月升。
缦绾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整个人如同石雕一样,好似感觉不到夜里的冷风,也听不见来来往往的花客给她打招呼的声音,她就一直这么站着,像在迎接什么,又如在送别什么。
淡淡闪烁的稀星,洒下淡淡的星辉。星光下的女子,好似被困入了深不可及的禁地。
直到最后,一个女人出现,牵着她,一步一摇地往回走,将她带回了玉笙楼,那个看起来非常暖和的大房子。
火红的灯笼,照着她异常苍白的脸。凄凉的月光,好似淹没她的灵魂,阴冷的空气,好似冷冻她的血液。
那是一个美丽的女子,她的脸上不应该拥有如此的哀伤,干净的眼眸也染尽不知名的悲伤。
白落裳这时才从墙角走出来,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摸了摸酒葫芦,酒肆也不想去了,便旋身回了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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