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 &160; 毛文龙揉了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重重卫兵保护下的李易,就是在干这个活?还有,还有努尔哈赤这个老贼怎么也在?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自己多少亲人兄弟倒在努尔哈赤的屠刀下?毛文龙身体有些发抖。
努尔哈赤摘下一大串嫩白的榆钱,放进柳条筐里。忽然感觉旁边有火。辣辣的目光刺过来。
努尔哈赤揉了一下被阳光刺的有些花的眼睛,盯着毛文龙,仔细看了几眼,犹豫道:“是文龙吗?”
毛文龙怒声道:“是老奴吗?”
毛文龙可实实在在叫的是老奴。
当年毛文龙在李成梁手下当兵,努尔哈赤就给李成梁当马夫,确实是性命不由自主的奴隶身份。
忽然有一天,李成梁命令毛文龙去捉拿努尔哈赤,结果被这厮溜了。
哪知道就是这么个家伙,给自己留下了天大麻烦。自己后半生一直被这厮欺侮,几次险死还生,如今真是由不得不怒。
努尔哈赤叹道:“老了,老了!记得文龙你比我年轻许多,怎么也有老相了?”
“还不是拜你所赐?”毛文龙这些年饥寒交迫,满脸风霜还真是努尔哈赤害的。
李易招呼道:“毛省长来了?看来毛省长依然有年轻人的火气啊,算了算了。此一时彼一时,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
过去事情就这样过去?不算账了?不报仇了?自己就盼着有这一天,盼了多少年?
可是找谁报仇?
毛文龙也知道后金一路上被开荒团驱赶进了朝鲜,现在就算没有全军覆没也好不到哪去。可以说他的仇人快死光了。
毛文龙盯着努尔哈赤苍老的面容,一时间有些恍惚。一报还一报,看老天放过了哪一个?
就算努尔哈赤这个叱咤一时的汉子,如今背也彻底驼了。
一想这几年,后金在开荒团的打压下,丢了家园,日子一天比一天艰难。倒是自己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如今自己都要去上任省长了,老奴却成了阶下囚,自己和一个阶下囚较的什么劲?也不怪李易说自己。
这样一想,毛文龙火气登时消了,看向努尔哈赤的目光变得居高临下,宽宏大量,居然还带着几分怜悯。
李易道:“毛省长,你也是苦出身,一起来挖野菜吧,有话午饭后说。”
毛文龙道:“好。”又转向努尔哈赤道:“老奴,过去的事就一笔揭过,我兵也没了,你兵也没了,咱俩彼此彼此。”说罢得意的笑了。
努尔哈赤脸色有些铁青,暗骂毛文龙不厚道,没胸襟。自己能跟你毛文龙一样?自己现在是孤家寡人,是阶下囚。你毛文龙春风得意,是省长。这能算彼此彼此?自己受伤的心千疮百孔了。
毛文龙也开始挖野菜。
挖野菜十个李易也比不上毛文龙,人家毕竟是专业的。在皮岛的时候不要说野菜,野草树皮什么没吃过?很快,苦丁菜、荠荠菜、野芹菜什么的,就挖了一大篮子。几个人满载而归。
午饭李易设宴招待努尔哈赤和毛文龙,只是宴席简单了些。
主食是高粱米饭,榆钱面疙瘩汤。一个油煎黄花鱼,一个野芹菜炒猪肝,一盘苦丁菜炒腊肉,一盘绿莹莹新鲜的荠荠菜,一碟肉酱。
努尔哈赤大为感叹道:“听说李易是一个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人,没想到一餐饭如此简朴。”
李易道:“惭愧,其实算不得简朴。你看这高粱米饭,一粒壳没有,是精选的。黄花鱼是新鲜的,猪肝是肝的最嫩一部分。哪怕是炸肉酱的肉,也是猪的前腿肉,为的是有嚼头。毛省长,你来评说这算不算简朴?”
毛文龙道:“放一般人身上还真奢侈,放富有四海的司令身上,就简朴得没边了。早听司令说过一句名言:‘嚼得菜根,百事可做’。不想司令真是这样做的。”
李易道:“山珍海味一大桌,也不过求得一饱而已。节约光荣,浪费可耻。”
毛文龙叹道:“前几年能吃到这样饭菜,就是最大快乐,做梦都能笑醒。”
努尔哈赤也跟着叹道:“这几年,能吃到这样饭菜,老朽做梦也能笑醒。”
毛文龙看了努尔哈赤一眼,暗道:“该!这就是风水轮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