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台吉拿了李胜信签发的通行证上路了。
几匹骏马奔驰在驿路上,朔风凛冽,他的心却火热。
他的家人,他的种族,已经被逼上悬崖,生死系于一线。牵线的人就在漠南。
他要亲自问一问那个青年,是死是活给他个痛快话,他快被逼疯了,他的阿玛也快被逼疯了。
他们国号没了,国都没了,家园没了,勇士也一天天越来越少。
他的阿玛一天比一天暴躁,这眼看年关了,他们还有明天吗?
黄台吉知道,和他们一样过不去年的还有朝鲜。
开荒团还没有对朝鲜动兵,可是谁都知道,开荒团对朝鲜动兵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开荒团最大的一场惨败发生在庆尚道。朝鲜不屈不挠的军民合力,几乎全歼了开荒团一个师,重伤了师长李胜石。当时朝鲜举国欢腾,其欣喜又何如?
一转眼,五国联军土崩瓦解。葡萄牙、西班牙、荷兰拿到了自己满意的和约走了,就留下朝鲜和日本不知如何是好。
李易拒绝和朝鲜、日本媾和,这就摆明车马要对这两个国家开战。
谁不知道开荒团穷凶极恶,所到之处玉石俱焚?
朝鲜现在无一日不心惊,等待厄运降临的日子更难耐。以至于放弃了进攻北部被侵占的两道。黄台吉觉得朝鲜这个年很难过,起码不比他们女真人好过。
黄台吉不知道的是朝鲜使团想入境求见李易,再一次被李胜信拒绝了。这是李胜信第六次拒绝朝鲜使团入境的请求。
在李胜信心中,血债自然要血偿。
李胜石英灵不远,早晚他要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取下朝鲜光海君的项上人头,去祭奠自己兄弟李胜石。朝鲜真是心大,还想什么拜见大师兄?不用大师兄发话,我替大师兄做主了:不许!
不进攻你不等于要和你和谈,所以想和谈的想法那都是异想天开,我李胜信第一个不答应。
李胜信不知道朝鲜已经乱了。
大厦将倾,光海君已经控制不住形势,朝中暗流涌动,无数想法,无数阴谋,都在汉城涌动。
李胜信也拒绝了投降派的密使。开荒团不需要阴谋,他李胜信也不需要阴谋。现在他整兵秣马,只是在等大师兄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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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台吉一行人过了广宁,踏入了辽阔的漠南省。
驿路旁是修筑铁路的大军,正在顶风冒雪施工。很快黄台吉就搞明白了,这些人不算百姓,都是战俘。
监管士兵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狗皮帽子,骑着战马,往来驰骋,催促鞭打着这些战俘。
根据不同人种的相貌特征,黄台吉经常停下打听一下这是哪个种族。结果他发现这里有原安南人,有蒙古人,有日本人,还有一些不知名的什么国家的人。
终于一个人扑出筑路的队伍,哭喊道:“旗主——,我是正白旗乌哈伦啊,旗主救我!”
乌哈伦?正白旗的巴图鲁?
黄台吉勒住了马,努力辨认着眼前满脸冻疮的人。
“旗主,我为你挡过一箭!您还记得奴才吗?”
黄台吉当然记得,只是不知道乌哈伦什么时候成为了俘虏。
这时周边又有十几个人冲出筑路队,跪在冰冷的大地上,纷纷报着名字,他们也是黄台吉正白旗的人。
黄台吉眼睛里有了泪光。
阿玛可能觉得时日无多,把正白旗旗主的位置给了自己。可如今的正白旗,二十五个牛录残破不堪,恐怕一多半有名无实了。
眼前这些人都曾是他正白旗的勇士,曾经征战沙场百死不回的勇士,如今落得满脸满手冻疮,在筑路队里苟活。
这一片人多是女真族人,这时都纷纷停了手中工具,看向黄台吉几人。
黄台吉声音颤抖道:“你们。。。。。。你们。。。。。。”
他不知说什么是好。
就在这时,急骤的马蹄声响起,几十名开荒团战士奔驰过来,有人在喝骂:“干活!找死吗?!”
一声枪响,黄台吉吃了一惊,跪在地上的一个人应声倒地,痛苦嚎叫。其余人都快速爬了起来,跑回了筑路队伍。
平静了,什么都仿佛没发生过,筑路工无人再敢抬头,都默默干活。只有在地上翻滚的那个人证明刚才确实发生了什么。
那帮骑兵呵斥着黄台吉等人,黄台吉不敢再停留,赶紧带人上路了。
“我无能啊!那是我的族人!那是我的旗人!那是我麾下的勇士!”
雪花扑打在黄台吉的脸上,黄台吉眼前模糊了,也分不清是雪水还是泪水。
“我苦难的族人啊,我会替你们讨个说法!天无绝人之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相信李易就那么无情。”